你便是你——读巴人《没有风景的素描》

冷清秋

你便是你——读巴人《没有风景的素描》

文□冷清秋

　　是见到巴人写的字后开始注意到巴人的。

　　待后来，在文苑读到巴人的诗作，我忍不住脱口说，你是文苑的文化人。巴人却极力否认。他否认是他自己的事，我说全是我自己的感受。

　　我自认是个极吝啬的人，不愿轻易去夸赞谁。但第一次看到巴人的字时，我没能守住我的固执。假如把巴人写的字比作翠绿，那刻，我觉得不需要什么红花。后来，读到巴人诗歌，叠加的敬意就在那个时刻恣意弥漫。

　　虽然周围诗歌写得好的大有人在，但巴人似乎更愿意在悠悠漫长的时空中穿行，在诗歌间倾诉，于虚拟的现实里营造梦幻般的交谈。他总是在颠覆人们熟知的言说和定论，用自己的思索重新架构，用艺术的手法去想象和探索。

　　我猜想“巴人”是快乐的，但我更多读到的却是他的孤单。他的许多作品也同样印证了我的感觉，文字里弥漫着悠长的苍凉和孤独。这虽是一个载歌载舞的时代，却不是一个适合心灵私语的时期，只因为我们太过理性。许多事，我们都要先衡量个“为什么”；许多决定，我们事先都要缜密地在得与失之间估量一番。当然，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如此理性，虽然让我们生活得更好，却也让我们对于生活的感知变得乏味而单一，以致失之于粗糙。这种匮乏让人难以忍受，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毕竟仍有一份无法磨灭的浪漫情怀。这情怀，也许只是午后的一杯清茶，也许只是路边枯叶在脚边的片刻旋转，也许只是夜窗前的静谧不语，或者是夜幕上明灭不定的星辰。总之，它与我们某个实实在在的生活目的无关，而只是片刻心灵的随意清闲，甚至是发呆。

　　所以，当看到巴人在诗作的序言所写时，心里便不由得一动，感觉就是它了。这就是我所设想的诗的模样：“有一天，太阳对我说：看，蒲公英笑了……于是，我顺着阳光的手指，注视我的脚下、周围和旷野，感觉生命和生活的恩赐……”

　　而在很久以前写诗是一种职业，写得好了不但可以流传千古，还可以借此步入仕途。因此，那时候“诗言志”更多的是指向国家大事或是民间世情。这种身在陋室，心怀天下苍生，成了一种伟大的抱负与情怀。然而，心灵喜欢独语，辽阔的诗歌，被美丽哀愁的宋词所取代。这种高雅的自伤自怜自叹，很快又被替换成更为通俗易懂的元曲。然后只是夹裹在明清小说中成为附属。似乎就是在走一条无法遏制的下坡路，但是却是在内容和形式上的向民间普及。等到了新时期的白话文运动对于诗歌的彻底改造，诗歌不再只是文人的专利，而真正具有了陶冶民众情操的可能。到了当前眼下，在一种全民写作的风气下，诗歌更像油盐酱醋茶一般，走进越来越多的寻常人家，阡陌乡里之中。

　　这大概也是“巴人”这一名字的由来吧。所以巴人写道：

　　“雷电不是为我而来／我知道我的微不足道／我肯定不是／饱满的草芥／也定然不是／干瘪的种子”。

　　这便是一个寻常人的诗歌世界了。他远不是这个精神世界的王者，也无丝毫雄霸之心，而只是占有了其中一块小小的泥土和几线阳光与数滴的雨露。但虽然微小，却并没有忘记自己那颗跳动的心，因为巴人写道：

　　“我的诗就是我的／愤怒的老茧”。

　　细心的读者不难发现“诗言志”在这里又重新浮现。不过这“志”不再是大到无边的“国家天下”，而是自“我”对于生活和这个世界的感知与期许。

　　至此，诗歌对于巴人来说，成了一道私房菜，无须用来忧国忧民，而是盛尽了自我生活里的喜乐悲欢、苦辣酸甜。也许这不够大气，但是却并不空泛，更重要的是心声的流露。打动人心的是贯穿其间的质朴：

　　“今晚／我不去关心人类／不关心黑色的河流／寻找大海的伴侣／不关心秋风中的草垛／白而亮的谷场／和一只四处流浪的狗”。

　　其实诗歌就像一枝花朵，与其让它点缀世界，不如让其妆点你的门窗。无他，因为你的心，就是你的世界，你的全部。这不是拒绝崇高和远大，而是一个普通人生活上的成熟。因为我们生自平凡，长自平凡，也终要走向最后的平凡。我们和我们的文字犹如赶时令的鲜花一般，怒放这一生，芬芳四邻就已足够。

　　所以，让我们回归自我，于夜半无人私语时独奏，完成这心灵的歌唱；于却话巴山夜雨时，传递这共同的情感：

　　“心使劲的拉长／变成箭矢／你在远方／射向远方”。

　　这很简单。是的，但是简单就好。我们不需要太过复杂的技巧和描述，我们不需要长篇大论式的铺排，我们渴求的是诗短小而又精炼的意蕴，就如：

　　“我的长吻／一生只有一次”。

　　再如：

　　“你不是风景／不是黎明的朝霞／湛蓝的天空／洁白的流云／和露出海平面的桅杆／让风鼓动的帆影”，因为：“你不是风景／不是小河边的垂柳／欢快明丽的河水／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和湖面上的睡莲／摇曳的水藻／安安生生的飘萍／蒲草上的红蜻蜓”，所以：“你不是风景／你是悄悄滚落的／一滴清泪／不被人们轻易的察觉／然后消融”……

　　而这就是你了，是笔下的你，是现实中生活着的你，是想往着，并因此而富足天下的你。初读巴人的诗歌，我有时困惑，巴人创作的自信从容到底由何而来？在巴人的诗歌间徘徊，我又恍然明了：是源于他生命深处的积存和沉淀，源于他不谄不媚的自我秉持，才形成了他内心的执着、纯真和干净。

　　巴人就这样在这俗世的一隅，安静从容地写诗写字饮酒饮茶，他的诗作和文字便因此多了份与众不同的飘逸和不羁，又流淌着独有的淡然和安静。巴人的生活是那么丰富多彩异于其他，真羡慕巴人。

　　祝贺巴人可以成为你自己，这比什么都好。（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