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希尼尔 、 学枫主编《星光依然闪烁 ：新加坡闪小说选 》/蔡志礼

程思良

书评：希尼尔 、 学枫主编《星光依然闪烁 ：新加坡闪小说选 》 。 新加坡 ： 玲子
传媒 ，2013 ，269  页。


      当上个世纪末数码网络科技以海啸之势席卷全球时，人类延续了千百年的生活面貌随之产生巨大变化。作为精神食粮与反映当代思潮的文学，无论是在内涵、风格、体裁等方面，无可避免地受到前所未有的激荡。在一切讲求高速与精准的世代里，“精简”成了时代对文学的基本诉求。事实上历代中国文学史上不乏精简文体，如唐诗如宋词，可惜其文言与格的要求与崇尚白话与自由的当代语言格格不入。精简历来备受欢迎的小说体，因此成了必然的选择，于是一种适应快节奏时代、小巧轻盈便于流通，千字上下的新小说文体“微型小说”应运而生。接着不到十年光景，微型小说再瘦身近半，成为不超过 600 字的超微小说。2007 年 1 月，两位中国寓言文学的倡导人马长山和程思良，在天涯虚拟社区发起中国首个“超短小说征文”后，收到 200 多人寄来的 3000多篇作品，作者群中不乏微型小说名家。隔年即推出第一部闪小说集《卧底：闪小说精选 300 篇》。2010 年 5 月，湖南人民出版社推出程思良主编的《闪烁其词系列闪小说丛书》四本，收录了从一万多篇超微小说中遴选出的近 600 篇作品。接下来的几年，近 70 册超微小说集与超过 500篇评论纷纷面世，宣告了超微小说已成为文坛新宠儿的身份地位。以新加坡作家协会会长希尼尔为首的一批华文作家，在接触与实验了这一新文体后即产生极大的兴趣，并在 2010 年底开始大力倡导推动，使得它迅速地在岛国上蔓延开来。除了受到读者的广泛支持外，超微小说也引起文学研究学者、评论家和出版社的密切关注。这本选集的面世，象征着新国作家已经向这类短小精悍的特种新文体的版图进发，并且在其疆土上插上了鲜明的旗帜。
      单从这本选集收录的 28 位作家的 180 篇作品来看，无论是从作品内容的厚度与深度，或是从展现的风格特征来看，皆已形成不可忽视的一股文学潮流。作者群几乎网罗了岛国所有的小说名家，例如周粲、张辉、艾禺、希尼尔、学枫、林高、黄孟文、田流、骆宾路、南子、梁文福、林锦、董农政、君盈绿、谢裕民和周德成等等。作品铺陈的内容与展现的风格各自精彩，令人目不暇给，读者可从中了解当前新加坡闪小说的具体实力，也能一窥岛民的心理状态与光怪陆离的社会实况。但可能是因为这类新文体尚处于萌芽期，作者群虽大多是文坛一时之选，但收录在这本选集的少部分作品，无论在内容的深度或是技巧的纯熟度上都显得力不从心。我们姑且将此等遗憾视为白璧上的微瑕。值得一提的是，选集中部分作品还也附上国内外作家和评论者的评论文字，编者的这番良苦用心对于作者、读者与文体本身的发展必有所裨益。
      与许多新文体刚冒出来的情况相似，关于这类超微小说的名称网上颇多争议，收录在选集中附录二希尼尔的《闪烁夜空下的狙击手：“闪小说”的新感受》已详尽列明，此处不再赘述。希尼尔在本书的序言中说： “经过作者、专家审慎甄选，最后决定采用“闪小说” （Flash Fiction）这个名称。”但若从中华文化语言造词、语义、音律以及文学意象的角度考量，我认为“闪小说”这称号有商榷的必要。
       “闪小说”的“闪”字直译自“flash”，就如把动画软件“flash”译为“闪侠”一样，令人感觉华文译词受英文影响太大，失去了自我语言特色和民族性。再加上自古以来“闪”字多含贬义，其本义为窥头在门中，意即自门内偷窥的意思。“闪小说”若按字面的意思解释，就是“偷窥小说”，这不但有失礼仪，也难登大雅之堂。
    “闪”字后引申为遮拦、抛弃、翻脸、扭伤筋骨、闪落、抛洒、闪避、躲闪、闪魄（藏起来）、闪走（逃跑）、闪逃（躲起来逃了）、闪诳（欺骗）、闪赚（哄骗）、闪揄（奸巧谄媚）和闪失（挫折）等等，无一不含贬义。 若说 “闪”是 “闪电”的含义和意象， 小说的内容多种多样，例如让读者瞬间动容落泪的温馨小品，和诙谐逗趣的幽默故事，就难与闪电的电光火石联想在一起。华人传统重视名正言顺，若将之称为“闪小说”，恐怕难以服众。也许这种以追求“瞬间精彩”的新文体，以“瞬间小说”作为名称会比较贴切些。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体。为什么唐诗会变成宋词？蒋勋在《蒋勋说宋词》里提出这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根据蒋勋的说法，当唐诗经过初唐、盛唐和晚唐的发展，天才诗人如李白、杜甫和李商隐等辈出，其成就已达到高不可攀与难以超越的文学巅峰，而宋词作为一种更为亲民与相对自由的民间流行歌曲，在雄厚的群众基础上只要增添文化的含金量，就拥有了茁壮成长并能在文学史上独树一帜的条件。对照唐诗过渡到成宋词的演变，现代短篇小说衍生出微型小说，微型小说再缩小体积为超微小说，间中的微妙因果值得我们密切关注与深入探讨。
      将本书视为新加坡华文文学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并不为过。瞬间精彩亦可化为永恒的人文关怀，我们祈盼南洋一带超微小说作家群早日汇成，怀着 30 年前曾掀起微型小说巨涛的雄心壮志，再度引领一个波澜壮阔的超微小说新世代。

                                                                        蔡志礼
                                                           马来西亚南方大学学院
                                                               clchua@sc.edu.my

安岳王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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