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河的梦想

李福成

乔河的梦想
李福成
       乔河是乔家村人，他父亲乔家旺嗜酒，和三里外牛家村的生产队队长牛大车是酒友，逢集就赶集一块喝酒，结果将小女牛媛媛许配给乔河。乔河和牛媛媛同龄，晤面两次，买了衣服照了相，说等23岁够结婚年龄就结婚。可在1982年5月里一天，乔河的爷爷在供销社当主任，他从公社搞到一个去干煤矿的招工指标给了乔河。乔河21岁，去了百里之外的金山煤矿干上采煤工。乔河在家吃咸菜、吃煎饼、喝玉米面糊涂；而今在矿上吃白馍，吃小炒。他下井干活肯出力，一连干了三个多月才回乔家村。
        乔河穿白衬衫，牛仔裤回到家，三个弟弟围着乔河看。乔家旺说：“乔河，把你的裤子扒下来给你二弟穿，你俩换换。你当了工人挣钱了，回矿再买。”乔河扒下裤子，换上二弟的蓝裤子穿上倒也合适，只是旧了点。他没说什么，只垂头看。乔家旺说：“你穿这一身也不丑，明天上午去牛家村看看你牛大爷大娘去。”乔河抬头说：“我不去。我不愿意这门婚事了！”“什么？你兄弟四个就属你大，要是你这一炮婚姻打不响，那他兄弟三个在咱村里，往后谁还敢给提媒说亲呀？！”乔家旺用手指着乔河。乔河说：“牛媛媛长得不行，反正我不愿意了。”说毕欲进里间屋去，却被爹一把抓住说：“你敢再说一遍不愿意，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时候，牛大车推着自行车走进院来，乔河的娘在厨房做午饭看见了，就走到院里笑脸说：“乔河你大爷来了——真巧，乔河是今天上午回来的。快进屋！”牛大车从车筐里提下五斤一塑料桶的白酒，说：“我是赶集打酒去了，回来从你们村路过……”说着走进堂屋，见乔家旺抓着乔河不放松，就说，“哎呀，你爷俩这是——”“正好，你大爷来了。今天，我当着你大爷的面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意和牛媛媛结婚不？”乔家旺将眼瞪若牛眼，问乔河。乔河的娘走过来说：“你爷俩这样——叫人家笑话！”伸手想拉开，却被乔家旺呵斥：“你给我滚一边去！没你的事——乔河，你到底愿意不？”乔河流下泪说：“我愿意。”乔家旺就松开了手……
       乔家旺杀了公鸡炖在锅里，又叫乔河去经销店买来两瓶兰陵二曲酒，启盖倒满两杯酒，让牛大车坐八仙桌椅的上首，他坐下首陪着说：“哥哥，来，咱端起酒喝两杯再说话。”牛大车就端起酒杯，仰脸喝干酒。乔河坐在一边，赶紧抓起酒瓶倒满酒杯。牛大车夹起一块鸡肉吃着说：“乔河，你也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喝点。当上工人了，哪能不学喝酒？不学吸烟喝酒，就没有朋友。让他喝点吧。”“不叫他学喝酒吸烟，等我下世了，他爱怎么吸烟怎么喝酒，反正我看不见了。——说点正经的吧，我打算把他俩的婚姻定在今年年底结婚，八月十五就走后门，先去民政局登记。你看怎样？”乔家旺端起酒杯说。两人又喝干，牛大车伸掌擦了一下嘴巴说：“你看着办吧。”乔家旺点点头说：“行。吃菜吃菜……”两双筷子就伸向那盘鸡肉……
乔河未能抵抗过家庭的诸多阻力，终于在中秋节前和牛媛媛登了记；在春节前结了婚……
       牛媛媛生了两个女儿。后来农转非户口迁至矿上，分了房，但牛媛媛没有工作，在家洗衣做饭……每逢中秋春节之前，牛大车要来矿上三四趟，每当牛媛媛将好菜好饭端上桌，乔河默默地给岳父倒上一杯酒，他依然不喝酒，说话极少……
       乔河心里小觑岳父，同时亦不喜欢牛媛媛。他虽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但心底埋藏梦想——欲找一个满意的漂亮姑娘，打算在两三年内实现……
       乔河贷款在市里买了一套新楼房；老家乔家村有老房子，搬迁新规划集中盖建了林立的楼房。他拿了一部分钱，也买了一套小楼房……梦想与现实是相抵触的——乔河需要天天下井去挣钱……然而，他年龄无影无形地往前飞跑——他年龄跑到了45岁。他去市里见面谈了两个漂亮姑娘。两个漂亮姑娘表了白，都不愿意嫁给他。他虽有车有房，但漂亮姑娘皆嫌他年龄大，还嫌他趁钱少。于是他带着遗憾，依然执迷不悟地继续追求……
       光阴荏苒，他的年龄跑到了54岁。在这年井下，他却遭际工伤，致双腿截肢，在家卧床成了残疾人。暑天里一天，牛媛媛突然接到娘打来的电话，娘说：“媛媛，你爹患了糖尿病，导致双眼瞎了。你爹说想你了；问乔河的腿好了吗？”牛媛媛说：“乔河双腿截肢了，好不了——娘，俺爹看不见了，他咋生活呀？”娘说：“我当你爹的眼——你爹吃喝拉撒全靠我牵他的手过日子呗！”牛媛媛说：“娘，我知道了。我明天早晨就坐客车回老家。”然后挂断电话，她将爹的病情告诉了乔河。乔河听了说：“唉，你爹当了20多年的生产队队长，想当年叱咤风云的岳父，如今却双目失明了……正应俗语说，人的祸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岳父倒也罢了，而我……唉，你明天多带点钱回老家，给岳父多买点好吃的东西。”牛媛媛眼睛亮了，问：“哎呀，你怎么变了？以前俺爹来矿上，有一次我把冰箱里的两条大鲤鱼给俺爹带走了。可你上井回家后，小女儿告诉了你，说我妈把冰箱里的两条大鲤鱼给我姥爷带走了。你当时就和我吵起来，还动手打了我……逢年过节前，我爹来了，临走时我多给俺爹一点钱，你就和我吵嘴没完没了。而今天你怎么太阳从西方出来啦？”乔河拄着双拐说：“因我今天成了残疾人了——我岳父也成了残疾人了。我们都没多长时间的好日子过了——要钱要物何用？你给你爹带两千块钱去！”牛媛媛说：“遵命。”
       一百多里路，牛媛媛坐车、倒车用了三个多小时才到牛家村。一进村，满路泥泞。她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娘家居住的三间瓦房院里。牛媛媛牢骚道：“什么地方呀？下雨过去三天了，你们村里的路还这么泥泞！把我的凉鞋都拔坏了。”娘慌忙出屋说：“哎呀，媛媛回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村北头有一条大河，大前天发水时河堤漾水几乎淹了咱村。你爹说他怕淹死了，准备去乔家村女婿买的楼房上去住呢。”说着话，娘接过牛媛媛手中提的牛奶和脑白金进屋。
       “媛媛来了正好，叫她回矿给女婿说一声，你们家两个闺女，女婿却买了三套房子闲着干啥？我听说市里那套楼房租出去了，可女婿在老家乔家村搬迁时不是买了一套60来平方米的小楼房吗？我和你娘想搬到女婿买的乔家村的楼房里去住，你问问女婿同意不？”牛大车坐在床上说。
       “爹，我还没进屋呢，您老人家就对我说要去住楼的事呀？你也太急了不？！”牛媛媛脱掉凉鞋，光脚走到床前抓住爹的手问，“爹，你还能看到我了不？”
       “看不见了。我的一切活动全靠你娘伺候我。要是哪天发大水淹了咱村，人人都跑了——我不住楼，我就会被淹死的。到那时候，即使你回家来也看不到现在活着的我了！”牛大车两只瞎眼往外流泪。
       牛媛媛流着泪，掏出手机忙给乔河打了电话，复述爹刚才说过的话。乔河听了，在那端说：“老家乔家村楼房的钥匙在我三弟乔水家搁着呢，我本想把房子租出去的，打算退休后回老家居住。可现在，居然岳父和岳母提出来愿意去住，那就去住吧。你去管我三弟要钥匙就行了。”牛媛媛说：“好的。”就挂断电话。
       牛大车手里拿着两千元钱，又听到女婿同意叫去乔家村住楼的事，高兴得双手合十，念了阿弥陀佛……
       乔家村距牛家村三里多路，牛媛媛下午骑自行车去了乔家村。她登上6号楼2单元2层，敲开乔水家东门。而乔水对门家就是哥哥乔河买的楼房。乔水开了门，见是嫂子牛媛媛突然光临，大吃一惊问：“嫂子，你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将牛媛媛让进屋坐下后，牛媛媛按照乔河说的话说了一遍，乔水听了说：“既然我哥哥同意大爷大娘来住楼，那我也没意见。给你钥匙。”说着把一串钥匙给了牛媛媛。
       翌日中午，牛媛媛租车将爹娘拉到乔家村6号楼楼下，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之后，牛媛媛就和娘架扶牛大车上了2单元2层楼，牛媛媛掏出钥匙打开了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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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历：李福成，男，63年生于山东汶上县。中专文化，现邹城市鲍店煤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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