缩小目标

李福成

                                                                               缩小目标
                                                                                 李福成
       下了火车，李学子坐在广场阴凉处，愁眉不展地边看报纸，边等女同学周俊丽开车来接他回矿。他虽眼看报纸，但脑海却浮现周俊丽与他同窗往事……
       李学子家住大安煤矿南区，一条共青团路由南区中间直通中区周俊丽家住区穿过，再向北直至矿学校大门口。那年夏天一天早上，正上初二的李学子拿着课本走出家门。他边走边背诵课文，垂头走了三百多米远，天就啪啪掉雨点——他怕回家拿伞误时间，于是匆忙迈开大步走。
       “喂，李学子等等我。”周俊丽打伞出家门，踏上共青团路。李学子拿着课本顶在头上遮雨，未停足。周俊丽又喊：“李学子你耳朵叫雨水灌满了，喊你听不见？”他停足回头，见是周俊丽打一把蛋黄色雨伞跑来。她追到他身边，将伞罩着两人，并肩而行。她唱：“我们俩拿着一把小雨伞……”“哎呀，唱什么情歌呀？！”他问，“等你干什么？”她说：“你没感到天下金珠子往你头脸上滚落吗？”“哎呀，你是搞文学的，说话和我们不一样！那我问你，你将来的梦想是干什么？”“我要当一个优秀的文学家。你呢？”“我要当一个有成就的科学家——哎呀，雨下大了，快点走！”于是两人跑到学校大门口时，风大了，雨更大了，雨点密斜地啪啪砸在裤脚和鞋上。突然，李学子拔腿就跑，跑进教室。
       周俊丽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来的差不多齐了。她见李学子坐在最后那排中间座位上，正拿着手绢擦脸和头发。她走到他桌旁站住说：“你跑得比兔子还快，那你怎么还被雨把衣服淋湿了？你是一个善于逃脱的兔子，而不是一匹富有个性的骏马。然而，我却希望你是一匹富有个性的骏马！”说毕，转身走到前边第四排座位上坐下，打开书包，却掏出一本《红楼梦》书，翻阅起来……
       上高中时，李学子报学理科，一心想考上大本生，梦想当一名科学家。他便住校专心致志学习，与周俊丽淡然相处。而周俊丽报学文科，白天课堂学功课，夜晚写作诗歌、散文或小说。待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时，周俊丽却没能考上大学，而李学子竟考上了大学。当晚，周俊丽去了李学子家，对李学子说：“恭喜你考上大学了，你现在已是一匹骏马了！你离当科学家之梦想，不遥远了。”李学子说：“不，我的梦想若要实现还很遥远，我需要考研究生……那么你，我劝你明年再高考，仍能实现你当文学家之梦想的。”周俊丽说：“明年不准再参加高考了，高考机会只能考一次。但我不灰心丧志，我要将爱情和梦想同步着手追求。你呢？”李学子说：“我必须把追求当一名科学家之梦想放在首位，至于爱情婚姻，我不能同步着手追求。”
周俊丽听了，无言以对，噙泪回家。周俊丽没用父亲的钱，也没用母亲的亲戚关系，只凭自己本事，到集团公司参加招聘考试过关，被聘为报社记者。她暇时写文章，在报刊杂志零星发表……
       “嘀嘀。”周俊丽先摁两下车喇叭，然后把车停在离李学子五米远处下车。她朝李学子坐的地方走了两步站住，见他垂头依然看报，就喊：“李学子，你看的是什么报纸这么入迷？”
       李学子抬头见是周俊丽，腾地站起来。周俊丽披肩长发，宛若黑色瀑布，眸亮似月，颜白如雪，身着白色连衣裙，足蹬白皮凉鞋，整个人儿像一朵白玫瑰。她打量李学子，高个体胖，平头寸发，浓眉大眼笑先言：“周俊丽你好！这张报纸上刊发了你写的一篇散文诗，题目叫《开采光明使者的骄傲》，此文写得真好！”
       “写散文没劲，我现在正创作一部长篇小说，题目叫《矿工万岁》，打算年底脱稿。”
       “哎呀，你真厉害！”李学子右手拿着报纸。
       “我哪有你厉害呀，你不是考上研究生了吗？”
       “没有。我这次从北京回来就不走了，我打算在家复习，明年再考研。这车是你买的？还是你对象买的？”
       “我自己买的。自从你去上大学到现在，我一直没找对象。你呢？”
       “我也一直……”
       “因我心里，一直在等着你，哪怕你考上研究生或当上科学家，我也等你不贰心。”
       这时候，李学子手中报纸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伸出有力臂膀，抱住了周俊丽……
       半小时后，周俊丽将车开到李学子家楼前停住下车。
       李学子父亲李吉昌正好休班在家。他和妻子赵淑英一块出屋，将李学子和周俊丽迎接进屋。赵淑英先把炒好的六个菜端放一个长方形餐桌上，最后端上一道老鳖汤放在周俊丽面前，然后挨她坐下。赵淑英与丈夫李吉昌面对而坐，李学子与周俊丽面对而坐。李学子见那盆老鳖汤放在周俊丽面前了，就将头伸过去用鼻子嗅了一嗅：“哎呀，好香！妈妈，我有两年多没喝过老鳖汤了，你这是专门给我做的吧？”
       赵淑英撇嘴：“你看你胖得跟牛似的！我这道菜，是专为俊丽做的。她有些瘦……可她心眼真好！每星期至少给我打一次电话，问候这问候那，逢年过节就不用说了——我倒忘了俊丽是哪一年的生人？”周俊丽抿嘴一笑：“婶婶，我和学子是般大的，是86年生人。”“哦，对对。你俩是属虎的，虎虎生风啊！——可学子上了四年大学没升上研究生，我看他往哪升吧！”
       这时，李吉昌启开一瓶啤酒，递给李学子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昨天集团公司下发了文件通知，开始招收一批井下采掘新工人。要不叫学子干煤矿去。”李学子拿着酒瓶倒了四杯啤酒，分别放在每人面前一杯，说：“爸爸，你还没干够煤矿啊，你叫我还再干？”
李吉昌说：“我没干够煤矿，你爷爷也说没干够煤矿。你爷爷虽在老家待着，可他每月都打电话问你怎么样，要不回来干煤矿也不错。我回电话说，这事就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可现在——”“现在叫他在家复习，明年再考研，来，我建议为学子明年能考上研究生而提前干一杯。”赵淑英抓起酒杯。
       “慢，我倒要想听听俊丽姑娘有什么高见?”李吉昌笑着问。
       “叔、婶，我已向学子表白过了，我爱他，愿等他考上研究生和当上科学家——”周俊丽拿眼看李学子。
       “还想当科学家？别做白日梦啦！你就是再上十年二十年的学，也不一定能当上科学家呀。”李吉昌说毕，将身子扭向外边。
       “当时俺俩在上初中时就各自树了梦想——因我梦想当文学家，而学子梦想当科学家，由于俺俩追求的不是一个‘家’，所以……”周俊丽拿眼盯李学子。
       “原来你俩都在梦想当个‘家’呀？这目标设的太远大——尤其李学子，我看你猴年马月能实现？！不如将目标缩小，力所能及地去实现目标，才是人生智慧和价值的实现。也就是说目标不在于高大，而在于实现。请你三思吧。”李吉昌坐正身子，拿眼看李学子。
       李学子将头垂下深思片刻，然后抬起头说：“妈妈，我想过了，还是爸爸的话有道理。我缩小目标——去当矿工！”
       “你当科学家我也不管，你当矿工我也不管。关键有一条，你得和俊丽商量能否在今年国庆节你俩结婚这事我得管。”赵淑英瞪视李学子。
       李学子说：“俊丽，我向老天发誓，我愿和你在今年国庆节结婚——我明天就去矿上要招工申请表去……”
       四只酒杯咔嚓相碰，都仰头喝干了。


作者简历：李福成，男，山东汶上县人，现邹城鲍店煤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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