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志礼：代号“闪”的 文学突击行动——“闪小说专辑”读后感 （《联合早报》）(转)

程思良

代号“闪”的 文学突击行动
　　——“闪小说专辑”读后感
　　
　　（《联合早报》2011-03-11）
　　● 蔡志礼
　　
　　　　3月4日的《文艺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闪电推出全版的“闪小说”专辑，令读者在毫无防备下有触电的撼动。8则字数皆在300字以内的超微型小说，加上新加坡作家协会总舵主希尼尔的导言《闪烁夜空下的狙击手：“闪小说”的新感受》，象征着我们的作家已经向这类特种短小精悍的新文种版图进发，并且插上了鲜明的旗帜。以下是我逐篇捧读的感言。
　　
　　◆希尼尔的《身影》
　　
　　　　虽只有短短202个字，但所产生的心灵震撼超过7级。民间流传逝世的亲人会化作飞蛾或蝴蝶回来，希尼尔不动声色地把这种“迷信”的传说嵌入小说里，还悄悄地把飞蛾改化为更具形象的独角仙。结尾处“哦——”那用力挣扎的熟悉身影，如童年某次的雨天，老爸撑伞来接我回家，不小心滑倒却努力爬起来的样子。”成功地让读者自动地把逝世的老爸和独角仙链接起来，投射出父亲为了照顾孩子，备受生活的煎熬，其中的挫折和苦楚不为外人道，一反传统观念父亲高大的形象。读者也能在字里行间感受到“我”对亡父无限的缅怀。歌颂父爱和母爱的作品如过江之鲫，能真正触动人心的却寥若晨星。《身影》就像过去我所读过的经典文学极品一样，浮雕在记忆晶体里，永远都不会忘怀。
　　
　　◆学枫的《痛》
　　
　　　　这则小说让我想起了中学时代课本里鲁迅的《风筝》，同样是以孩提时心爱的玩具被损坏，造成心灵上永远的创伤为题材。但《风筝》中的施暴者是“我”，受害者是体弱多病的小兄弟；而《痛》的施暴者是儿时玩伴，今日在楼下开设诊所的医生，受害者是“我”。因为有了身份的对调，这两篇作品就有了人物角度与心理变化的比较。医生的神圣任务是治病，为病人减轻痛楚，谁料“我”的痛竟然是源自医生的童年。虽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但有些创伤是心头永远的痛，恐怕一辈子也医不好的。
　　
　　◆林锦的《2％的希望》
　　
　　　　深刻的反思社会问题是林锦作品的一大特色。就像这部作品只通过几个镜头的转换，就让读者陷入了孝道的沉思。故事中的女人精打细算，不但到超级市场买东西可获得乐龄人士3元的折扣，还能省下2元“奉养”阿公的午餐费，一举两得。最后精明的女人连晚餐也不愿意与老人一起吃，施舍般给了老人两元，就冷漠地打发他到小贩中心用餐。这个虐待家翁女人的面目固然可憎，但是她那冷眼旁观，始终没有吭声的丈夫也很令人心寒，自己的老爸受到如此的亏待，他竟然沉默如斯。自以为精明的女人忘了，当他们年老时，从小耳濡目染的儿女，也会一样精明地如法炮制。
　　
　　◆艾禺的《女人的定义》
　　
　　　　三八妇女节刚过，就来数落女人的不是，似乎有些扫兴和不识时务。不过，艾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编剧能手，要在三百字之内，铺陈一段三个女人（新寡、表姨妈和三姑婆）和两个男人（在车祸中逝世的辉和那个撞死他的鲁莽司机）360度大转折的情节，完全游刃有余。当然重点还是在长舌妇的反反复复，怎么说都能自成一番咄咄逼人的道理。我完全可以感觉这则小说描绘的传神之处，但不敢轻易拍案叫绝。如果作者不是熟悉女人天性的女作家，是否可以处理得如此淋漓尽致？如果由我来写这样的题材，题目先得改为《三姑六婆的定义》。
　　◆董农政的《慢得要死》
　　　　这则弥漫着灵异气氛的超微型小说，让人想起许多鬼片惊悚的镜头。然而，看来董农政还是比较偏爱聊斋借鬼喻人的优良传统。故事中主角的名字常带着隐喻，要不然，像“盛思思路短路”这样古灵精怪的句子就很难成形，也不容易引起读者感觉主人翁思维混乱的共鸣。故事中那一句“是呀！死了！快嘛。”使我想起有个故事说老婆婆晨运慢跑，年轻人劝她跑快点儿，老婆婆反问人生的尽头是什么，年轻人回答说是死亡，老婆婆说：“那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昙花是生命短促的符号，结尾处：“路边有一朵花，不知道要不要开。不知道是不是昙花。”牵引读者更深层的思索生命的长短与快慢。
　　
　　◆谢裕民的《聊天》
　　
　　　　聊天本是最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片段，但是这个题材一落在触角敏锐和擅长调侃的谢裕民手中，就顺理成章地铺陈为一则很有嘲讽意味的作品。朋友难得相聚，面对面时本该好好的聊聊，交换久违的眼神，关心彼此的近况，但是却被时不时被挤进的sms给活生生地隔离了。如此布满挖苦元素的作品，让人读后只能掩卷苦笑：如此聊天，委实无聊！
　　
　　◆林高的《空椅子》
　　
　　　　“空椅子”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文学意象，老奶奶走后留下的“空椅子”，就更能引发许多联想空间。人去椅空后，如何处理遗物是一个感性和理想都无法理清的是非对错纠缠的问题。念旧情的老伴要留着睹物思人，受过恩惠的大女儿要留着给亲友看，老奶奶永在怀念中。但是其他的成员却嫌它碍眼占地方。故事中的第一人称“我”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作者只在三处着墨：“我还得睁眼看，为她特制的花梨木椅子就摆在大厅正对着电视。”、“我不开口，虽然我百分百支持老幺。”和“我不开口，虽然我百分百支持老二。”“我”到底是谁？看来是林高刻意悬挂在半空的一截悬疑。
　　
　　◆南子的《恐龙让梨》
　　
　　　　南子的文笔是出了名的尖，对准目标就单刀直入，从不顾左右而言他。在这则作品中，他就集中编导了三幕极短剧，借华文程度差又无心学习的学生，离谱地曲解成语和谚语的上课情况，嘲讽华文教学水平的江河日下，教师又无可奈何地陪读。最后以老师对学生无厘头的提问：“恐龙为什么要吃梨？”报以无言以对的表情收场。严格地说，撇开刻意苦中作乐的搞笑元素不谈，这俨然是一部警世之作。
　　
　　“闪小说”名称的商榷
　　
　　　　关于这类超微型小说的名称网上颇多争议，希尼尔在导言已详尽列明，不再赘述。如果我们从中华文化语言造词、语义、音律以及文学意象的角度考量，我认为“闪小说”作为这一新文种的称号有失偏颇。
　　“闪小说”的“闪”字直译自“flash”，就如把动画软件“flash”译为“闪侠”一样，令人感觉华文翻译跟英文原文跟得太近，就容易失去自我的语言特色和民族性。再加上自古以来“闪”字多含贬义，其本义为窥头在门中，意即自门内偷窥的意思。“闪小说”若按字面的意思解释，就是“偷窥小说”，这不但有失礼仪，也难登大雅之堂。
　　　　“闪”字后引申为遮拦、抛弃、翻脸、扭伤筋骨、闪落、抛洒、闪避、躲闪、闪魄(藏起来)、闪走(逃跑)、闪逃(躲起来逃了)、闪诳(欺骗)、闪赚(哄骗)、闪揄(奸巧谄媚)和闪失（挫折）等等，几乎都含贬义。华人传统重视名正言顺，若将之称为“闪小说”，恐怕没把名字取好。
　　
　　　　若说“闪“是”闪电“的含义和意象，小说的内容多种多样，例如让读者瞬间动容落泪的温馨小品，和诙谐逗趣的幽默故事，就比较难与闪电的电光火石联想在一起。所以我会更偏向“瞬间小说”这个名称。
　　
　　结语
　　
　　　　希尼尔在专辑的导言中，把这类新文种比喻为“闪烁夜空下的狙击手”，我相信在这一次代号“闪”的夜间突击行动中，所有的狙击手都已在瞬间命中远处浮动的目标，成功完成任务。作为瞬间小说的忠实支持者，我们祈盼岛国瞬间小说的大军早日汇成，怀着30年前曾掀起微型小说巨涛的雄心壮志，再引领一个波澜壮阔的瞬间小说新世代。
　　

SXSWG

单看读后感，就可以感受到原作是多么精彩了。。

程思良

是啊！
新加坡已掀起闪小说创作与研讨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