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闪小说刍议

叶雨

读王雨闪小说集《一物降一物》，有一个词汇蓦然跃入我的脑海。这个词汇，就是“风格”。毫无疑问，作为一位成熟的闪小说作家，王雨已经独具风格。  
    何为风格？风格是作家整体作品呈现的一贯艺术个性，是其在写作题材选择、裁体（体裁）选择、语言特色诸方面综合呈现的独特面貌。  
    王雨作品的题材基本立足于职场、官场；体裁大多锁定于闪小说；叙事风格客观平实，散淡冷峻而不失幽默；寓大主题于“小文章”，意在警世醒时，遣笔墨以聊顽疾。这就是王雨的闪小说风格。  
    他的作品《大太监》是这样写的——  
    小张大学毕业，学的是汉语语言。托大姑关系，进了一家事业单位。单位头头，钱局长问小张：“给我当秘书，干不干？”  
    有同窗颇不屑：“什么秘书，小太监而已！”  
    回家语与父母，父母大喜：“太监有什么不好？电视剧里，太监没有一个不吃香的，咱干！咱还要争取早日干成一个大太监！”  
    寥寥百余字，简短几句话，把当今某些人信仰缺失、以非为是的观念错位问题揭露得入木三分。其力道足以振聋发聩，其深度足可叩问灵魂。看似简单实则震撼。作品传达给人的，绝非解颐喷饭之类低层次的讽刺搞笑而已。  
    再请看《好消息》一文——  
    跟赵记者在“一品居”吃饭，赵记者手机响了。  
    “啊？煤矿出事了？有没有死人？”  
    “暂时不清楚？咳，那你打听清楚，不死人就没意思了！”  
    10分钟后，手机又响。  
    “瓦斯爆炸？死了几个？”  
    “死了三个？！”  
    “好，这是条好消息，我马上赶到！”  
    赵记者兴奋地几乎手舞足蹈：“只要死人，煤老板见我就像老鼠见猫，红包大大的有！记住，过两天我一定请你吃饭！”  
    赵记者的言行所传达出的职业操守，给人的感受是什么？！作品传达给我们的除了愤懑，更多的应该是广泛的联想与深刻的反思，还有促使各级部门及其领导思考关注“以人为本、关注民生”问题的研究和行动。  
    所以，我认为王雨作品继承了我国传统文体“笔记小说”的优良传统，自觉地坚守着“文以载道”的传统理念。王雨是一位具有文学责任感、使命感的优秀作家。这是非常可贵的作家品质、道德操守。  
    有必要补充说明一下笔记小说的定义、特征和源流问题。  
    笔记小说是一种带有散文化倾向的小说形式，兼有“笔记”和“小说”共通的特征。“笔记”使其在记叙上获得散文化的记叙空间，作者可以叙述，也可以表达别人及自己的思考和观点，而“小说”则是一种带有故事性的叙述和创作。“笔记”写作的散文化自由空间，与“小说”创作的叙述融合，构成了笔记小说独特的体裁面貌。  
    笔记小说包含着十分浓郁的民间文学色彩，魏晋、唐、宋时期以来的《搜神记》《世说新语》《太平广记》以及后来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等笔记小说的故事、视角与视点，均是“是老百姓眼里的世界”。作品呈现的寓言性质及象征意义，注重环境氛围的营造和人物与故事情节的刻画与描写，是他最大的特色。尽管作品情节、人物多是虚构、夸张、变形的，但整体和宏观上却极其高度地反映了生活的本质真实。  
对照上述论断，我们不难发现，王雨作品不仅具备传统笔记小说的的基本特质而且在继承和发展方面通过自己的探索与实践赋予了笔记小说在新形势下的活力和地位。  
    王雨作品像显微镜一样全方位地放大着存在于而今社会各角落的病毒、细菌，引导人们关注散布与社会肌体各个层次的病灶疮瘤。较之那些一味吐糟泄愤的愤青作品，王雨的作品是善良和理智的。因为他叙述得清醒而克制。这一点非常必要。因为，文学的责任在于启发、在于反映。最终解决问题还要靠法制，靠政治的完善与进步。  
所谓社会的进步其实就是社会制度的进步。没有社会制度的改进与完善，任何公平正义都难以实现。而社会制度的改进与完善有赖于社会公序良俗的复归，在于社会管理者的社会良心、社会责任感的确立。  
王雨作品的一贯主题是真诚呼唤公序良俗的复归、呼唤政治改革的进步和完善、呼唤人性的真挚和纯洁。王雨以精短的作品样式雕琢着一个人人关注人人期盼的大主题，力图文学的引导人们自觉地为我们的社会进步献计出力，作出每个公民应有的贡献。党的十八大彰显出的党和国家反腐倡廉决心、推进政治改革的自信心、努力建设文化强国的雄心正是对王雨们所关注问题的回应。  
    王雨行文简洁洒脱，有举重若轻的张力。散淡而不失厚重，短小而内涵深邃。看似信手拈来，实则构思奇巧。往往把文眼置于结尾，于皮里阳秋的铺垫之后，忽然轻轻一抖，所谓“欧亨利”式的、出其不意的亮出作品主旨，从而把作品推向高潮，给人以或惊讶、或震撼、或深思、或余味无尽的阅读享受。而且于此戛然而止，将巨大的感悟空间留给读者，把读者拉进作品设计的特定氛围，形成作者与读者的互动融合，既留着了读者目光，又借助读者的思索延伸了作品长度。赋予作品以小见大、小中见大的文学厚度、表达宽度、主题高度。  
    文章合为时而作。王雨笔记小说的视角是大众的，所反映的生活形态自然是“百姓眼中的世界”，很多相关问题已经纳入国家发展的大视野，这是我们这一代中国文人的幸事。  
    同时，我们也看到，王雨作品不仅局限于写实，也有具备浪漫色彩的力作。例如，《元首们》——  
    各国的元首们为了人类的进步呕心沥血，鞠躬尽瘁。  
    上帝感其诚，莅临人间，请他们去“开会”。  
    上帝说：“我要帮助你们人类！今天，各位只要轻启按钮，便能决定地球是飞速向前发展一千年、三千年还是五千年！”  
    元首们惊喜万分。  
    “但，我要善意地提醒诸位，哪怕地球只是前进一千年，地球也将不复存在国家，所以各位也将面临着......”上帝提醒道。  
    元首们沉默了。  
    结果，地球仍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一篇具有黑色幽默色彩的荒诞作品。揭示了一个人人会意而人人未言的既简单又深刻的社会真相，同时也像鞭子一样无比尖锐无比凌厉地地拷问着每一个为官者的灵魂。好作品是有力量的，《元首们》所彰显的文学力度即使一部煌煌大书也未必能及！  
    王雨常常把自己丰沛激扬的创作情感寄寓于感叹号上，往往百余字作品要用四五个感叹号。而这篇包含着巨大力度的深刻作品却只用了两个感叹号。作者写作此篇时为何如此沉着冷静？！我很奇怪。  
    当然，王雨的笔记体闪小说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依我看，过度运用白描手法，固然增强了作品的骨感，但同时也削弱了作品的文学韵味。其次作品过分集中于揭露问题，无疑增加了阅读的沉重感，甚至给人以错觉。  
    生活是多彩的，职场官场的色彩也是斑斓丰富的。作家眼光不应该仅仅局限于生活的背面，建议增加一些积极的正面的活泼轻松的东西，尽量给人以多元的全视角的感受与思考。对照前贤创作的《阅微草堂笔记》和《聊斋志异》一类古典作品，我以为作者在题材选择上还有重新审视的必要，细节的文学的描写还应适度深化。当然，受制于自己水平素养的局限，我的感受也许是错的。说出来，仅供王雨先生斟酌。而且，笔记体闪小说仍然处于探素阶段，要真正使其成熟起来还需要进行更持久更深层次的探索与实践，还需要更多的作者参与进来，共同努力。  
    说了许多隔靴挠痒、不着边际的外行话，恳望王雨先生宽宥我的冒昧。

程思良

很到位的评论！客观评价！

钟炎

叶老师功底精深。再拜读，有另一种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