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饭（闪小说）

彭建华

两碗饭

彭建华

“两碗饭”是三大爷的外号。

对此我曾很是好奇，趁一次聊得开心的时候跟他说，三大爷，问你个事，别骂我。他呵呵一笑，我又不是神经病，肯定不骂。那你为何叫两碗饭呢？我嗫嚅着问，退后一步，生怕他跳起来打我。

就这事？他淡然一笑，却似乎有点勉强，或者尴尬。去问你爷老子吧。他说。我落下了悬着的心，虚惊一场。

回来跟爸爸一说，爸爸先是责备我一顿。同辈人喊了也就喊了，他还应得蹦响。可你一个后辈小子特意去问，就是揭他的伤疤。我心里嘀咕，两碗饭就是伤疤，吓人的吧。爸爸眼一瞪，别不信，等我说完了，你自己去想。

六零年，晓得吗？三年困难时期。爸爸自己笑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有一天，你三大爷正吃中饭，那时哪有饭吃，其实就是野菜拌薯渣。家里一餐就两碗，五个人的量。刚吃了小半碗，正要放下碗，就有人急急火火地跑了来报信，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三哥三哥，不好了，满伢子在月牙塘里浮起了。

满伢子六岁不到，在塘里浮起自然就是淹死了。

你三大爷似乎没听到，将放下的碗拿起，从锅里添了满满一碗“饭”，大口吃起来。吃完又打一碗，锅里便干干净净了。任凭一屋子的人叽叽喳喳在说在哭，他没说过一句话，就是虎虎地扒饭。

待两碗吃完，你三大爷才拉起哭瘫在地的老婆，他死了，难道我们也要跟着去？

听完爸爸说的故事，我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荒唐得不可饶恕的错误。虽然那时的我，才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七年前，三大爷无疾而终，享年九十四岁，儿孙辈黑压压在床前跪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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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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