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赛散文005号【“德阿杯”全国文学作品有奖征文】母亲

一点金坛

【德阿杯全国散文有奖征文】母亲（散文）

沙剑波

很久很久，我就这么呆呆地立在窗前，任泪水尽情地顺着脸颊流淌。

母亲偷捡垃圾的情景像生了根似的长在我的脑海里，又像一把锋利的刀不时地拨弄我的心。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可我的生命却有两次。那都是母亲给的。

在我出生后没几个月，我的肺就钻进了脓。这是母亲说的。长大后我才知道，我患的是可怕的肺脓肿病。那时，生活在农村，没有电话没有汽车，全靠两条腿走路。在我连续高烧近一周后，远在几十公里外工作的父亲，才得到母亲托人传来的口信，父亲急急地赶到家已是半夜。父亲见我奄奄一息，什么话也不说，便跑了出去借来了一条摇撸船。父亲从没有摇过船，但为了我也是拼了，手忙脚乱一通折腾，赶到县城医院天已泛白。医生对我一番检查后摇了摇头，惋惜地说，你们送来太晚了，还是趁着有口气赶紧回家吧。

一直默默含泪的母亲终于哭出了声。在重男轻女的年代，母亲在连生两个女儿后，终于生下我这个男孩。本想这下可以在老人面前自豪地抬一抬头，骄傲地说声我也有后了。不曾想这样的念头还没焐热，转瞬间就要被无情地剥夺了，想到这里母亲索性放开了喉咙，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好在我爷爷得到了口信及时赶到了医院，在东奔西走托人找了关系后，医生终于勉强将我收留了下来，全当死马当活马医吧，当医生将老粗老长的针头，一次次扎进我那软塌塌的胸膛去抽脓血时，母亲的心便一次次地揪紧，满脸苍白睁着一双无助的眼，母亲整天整夜地抱着我坐在病床上，泪水涟涟，看我瘦得皮包骨头，被高烧烧得焦黑，只剩一丝游气，母亲和我都已没了哭叫的气力，每时每刻都在恐惧着死神的降临。因我急需要输血，父亲火急火燎地往返跑了几十里的路后，找来了伯伯叔叔姑姑等十多个家人，最终还是只有母亲的血型般配，于是，万般无奈，医生只能从虚弱的母亲身体里又一次次地将血输到我的身体里。母亲每每提及此事，眼里透着满满的欣慰。

阴雨緾绵了多日后，天终于放晴了。

一早起来，便感到神清气爽，就想着趁着天好赶紧做点事情。可是，刚到班没多久，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母亲跌倒了不能动了。

我一听头皮就发麻，一片阴云又漫了过来，想好的工作安排一下被打乱了，放下电话就往家赶，母亲龇牙咧嘴斜靠在门前的椅子上一动不能动，说是好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弄到了家门口，我说，你这是咋弄的，好好的怎会摔倒呢？母亲说，见天好了就想串串门，不想刚走到弄堂口就滑倒了。

八十多岁的人了，还跑什么跑？尽管心有怨气，但还是当即将母亲送往医院。接下来就是挂号、拍片、检查，一通忙碌，医生拿起摄片借着光亮看了又看，说，胯骨骨折需要立即住院手术，母亲一听便急了，说，我没医保，能不能不住院贴个膏药回家养养？医生说，不行，除非你想一直躺在床上，我试探地问，那需要多少手术费？医生说，得3万块左右。

要这么多？那我更不能看了。母亲噘起了嘴说要回去，我说妈您就安心看吧，不要说3万，就是30万，300万，我卖房卖血也要给您看啊。好说歹说将母亲安顿下来，住进了病房。

手术很成功，医生为母亲做了胯骨置换手术。半个月后母亲就出院了。母亲躺在床上不住地唉声叹气，不是为了浑身的疼痛不自在，而是说自己没用，不能挣钱却在花钱，还花了大钱。我说，妈您怎能这样说这样想呢，您一生养育了五个子女，吃尽了苦头。功劳大着呢，现在你连骨关节都是钢做的哩。

我知道父母一生都很节俭，甚至过于吝啬。我也知道父亲常常骑着三轮车去卖纸板箱、旧衣服等一些废品，妻子走路也经常不顾我的反对，见到矿泉水瓶也会捡起，说好给父亲去卖钱，我很纳闷，妻子有时见了地上掉下的一角钱却不捡，却反而去捡只值两分钱的矿泉水瓶？妻子说，给父亲卖钱高兴的。我知道她说的高兴除了自己一定还包含母亲，我也以为父亲卖的废品都是邻居家给的，有时问起，母亲也是这么回的，直到有一天，我上班中途回家拿东西，远远地发现母亲正弯着腰在垃圾箱中翻找着东西，母亲似乎已发现了我，拿着一块黄板纸急急地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我放慢了脚步装着什么也没看见，但这件事却像一根刺一直嵌在我的眼睛里，使我寝食难安。

有一天，与母亲有点过节的邻居突然拉住我说，你知道你母亲上次是怎么跌倒受伤的么？我说，不是去串门的么？瞎说，我亲眼看见她到垃圾箱那边翻找东西时滑倒的，经她这一说，我更加确信这更接近事实，垃圾箱一般都放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那些天又正逢连日阴雨，不滑才怪呢。

我不得不与母亲摊牌了。那天吃完晚饭后，我对父母说，爸妈您们真的很缺钱么？他们面面相觑不知何意，接着我又说，我知道小区里的老人一个看一个，都在捡废品卖，当然我也不能反对您们卖废品，但前提是，绝不能去翻垃圾箱，看到您们去翻垃圾箱，我的心真的很痛。您们这样做置我于何地？要是这样传出去好像您儿子有多不孝似的。我好歹在机关上班，还要不要脸？母亲当即否认，我说我都亲眼看见了，也有邻居告诉我了，您说说为了几分钱您摔伤了，花几千几万块去看值得么？母亲像犯错的孩子低下了头，半天才嗫嚅地说，看到那些能用能卖钱的东西扔了就觉得可惜了，你看小区里那个老太婆，每月退休金都拿八九千的，还天天起早摸黑捡废品呢，听说她一年还能卖个二三万块呢。母亲说这话时，满眼都透着羡慕，还很不服气似的。

这人与人能比么？

母亲小的时候没吃过苦，是个娇小姐，上过学堂念过书，很受外婆的庞爱，直到18岁出嫁时还和外婆睡在一张床上哩。可是嫁给父亲后就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她天天起早摸黑，要操持家务，要照管孩子，还要下地劳动，很是辛苦，母亲却无怨无悔。母亲一辈子了也不知道怎么花钱，并不是母亲没有钱，但从未见过她花过一分，更从没一个人上过街或为个人买过一件东西，那怕是一颗糖。家里的一切开支都是父亲打理的。

想到这里，我真的感到无地之容，感到自己是多么的不孝与自私，看到母亲偷捡垃圾，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脸面，而不是去想该如何地去关心孝顺父母，还一味地去责怪。什么是孝？其实那就是个顺。父母的勤劳与节俭有错么？那不正是我正慢慢缺失的，然道还不值得去学习与反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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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尘

母爱伟大，读来感人。
可惜与本次征文要求不太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