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144【“方川杯”闪小说大赛】差十岁的一座山

苏彻

差十岁的一座山

文/苏彻

山洼里，果园旁的草地，四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推着轮椅带他来这里，他用手指着这片草让我看。

“这事就两个解决办法。”有人已经不耐烦，起身说，“第一是给你找个婆娘。”

他默不作声，轮椅上的仿佛一尊朽木。六年前他从脚手架上掉下来，下半身瘫痪，哪个女人愿意伺候一个瘫子？何况他还带着一个半大女儿。

“第二就是先把孩子托付给一个好人家，对谁都好。是吧，张记者？”

我没回话，脑子里只想着那片果园。到了秋天，满树的苹果，只有少数城里人慕名而来，看上两眼觉得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今年苹果又要滞销了。

他曾问我，是不是自己死了，事情就好办了？我告诉他，他活着，孩子以后受了屈，还能找到个爹来诉苦，要是他死了，孩子以后找谁去？他还得看着孩子考上名牌大学，看着孩子结婚成家。

而这些话，都是第一次酒醉，他对我说的。

当年他就在这片草地里捡到了女儿，因为和法定的收养年龄差十岁，孩子的户口问题迟迟不能解决。每次说要把女儿送走，女儿就偷偷抹泪。卖菜，借钱，好心人帮他给女儿看病，这些他都撑了过来，可十岁，却成了一座他永远翻不过的山。

第一次采访时，他说：“如果可以，请帮我女儿找到亲生父母吧。”说这话时，他死死握住轮椅，仿佛滴下血来。

看讨论不出个结果，我推他往屋外走。草丛中开了几朵花，也许等到明年，这花朵就能被人看见了吧！

我对他说：“这个世界剥夺了人成为别人子女的权利，你要相信法律，不会再剥夺人付出爱与被爱的权利。”

（59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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