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赛小说组112号【“德阿杯”全国小说征文】老王

一滴阳光

老王
文/仝德标
        一
        老王四十有五，从教二十余载，是学校里有名的老“中一”。
        不是没有晋级机会，但好机会总得向领导、领导的圈子、领导的眼中的红人倾斜。作为没官职，没背景，没眼力见的“三没教师”的老王，一次次被“三个倾斜”打败。
        于是，王老师从中一的“小王”熬成了中一的“老王”。
        二
        老王也会因为职称的事骂娘，然并卵。
        老王也想放弃，但想想那些和自己前后上班已评上中高的同事，看看他们每个月比自己多出一两千元的工资，算算自己上有老下有小的日子，心又有不甘。
        不能屎拉搁裤裆里——跟狗赌气，要不吃馒头，赌口气。
        老王下了决心。
        三
        转机来了。国家为改变职评“千人诅咒，万人唾骂”的情形，对“万恶”的职评动了刀子，制定了新政策。
       老王仔细研究了这些政策，觉得仍是些花拳绣腿，换汤不换药。另据以往经验，往往是上面雷声很大，下面雨点很小，有时底下甚至连雷声就听不到。
       老王很失望，但毕竟又是个转机，万一成真了呢。
        四
       为了响应国家政策，市里制定了新的职评细则。
       老王很欣慰，他不仅听见了雷声，还预感到了春雨的滋润。
       老王认真研究细则，有了两个惊人的发现：一个是迷一样的逻辑。细则中要求了各种证书，而要取得这些证书需要参加各种活动，而这些活动又是由主管部门组织，最后由主管部门按照证书的有无与多寡来确定你的职称，这真是活生生的套路；另一个是天一高样的标准。有些标准简直不是在评职称，而是在发现专家。
        老王想，咱就是个教书，都干嘛呢。
        五
        单位的名额在等待中姗姗而来。
        老王很惊喜，今年的名额特别多，几乎是前几年的总和。
        老王特奇怪，单位是原来的单位，人还是原来的人，为啥今年名额那么多？上头确定名额的标准是什么？难道真是“没有标准是最大的标准”吗？
        还是先不去想这些没用的，既然有了蛋，就不去纠结母鸡是谁，先要把鸡蛋攥手里再说。
        老王似乎很有信心。
        六
        名额少时没人争，因为有“三个倾向”，名额最终花落谁家，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去争，争也不是你的。名额一多，大家都想争一争，老王也是这种心态。
        老王按照学校要求上报了材料。老王真是大开眼界，一个单位的同事，有人所得奖项，老王竟然闻所未闻。
        老王感叹，到处都是规则，而且是潜的比海还深的规则。
        七
        名额多，参评的人更多，按惯例，要通过初选来确定上报名单。
        老王清楚，初选除了拼材料，还要拼一下在单位的人气。于是，老王打了电话，拜了门庭。结果，老王顺利地列入上报的名单。
        老王觉得幸福很突然。
        八
        同事老张却没老王幸运，第N次落选。
        老张对这次落选反应很强烈，逮到机会就骂娘，说“河蟹社会，鱼虾当道”。
        其实老张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老王知道老张愤怒的原因。
        老张对老王讲，死刑犯临死前还有个留言的机会，评个吊职称，被人背后砍了刀，竟然不知道谁砍的，为什么被砍。有些领导成天讲公开、透明，其实是满脑子暗箱操作，一肚子男盗女娼。
        看着老张的愤怒，老王只能笑而不语，因为，真的不知道该说啥。
        九
        既然幸运了，那就认真对待。
        老王拿回材料，重新整理，该补充的补充，该加强的加强。
        为此，孩子腾出做作业的桌子为老王提供战场，老婆不停的嘘寒问暖，变着花样弄吃的。
        老王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家老小都在忙。
        材料最后被送走的时，老王整整瘦了一圈，弄的老婆孩子心疼不已。
        接下来，难熬的等待中……
        十
        结果终于来了。
        老王忐忑地打开电脑，寻找自己的名字。
        老王的大名竟然被放在没通过的名单里，理由是缺少某个材料。老王想，这么重要的材料自己不可能落下，铁定是放在里了。
        老王赶紧坐车到市里，找到相关人员，打开资料袋，在众目睽睽下找到了那份材料。
        领导解释说，可能是评委没看到，但结果已公布，没法改变，等明年吧。
        坚强的老王没法再坚强。
        老王不知道怎么回来的，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
        十一
        三天后，老王还是硬撑着起了床，他要去参加老孙的葬礼。
        老孙和老王一同参加了今年的职评，当老孙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通过的名单里，他那五十六岁的心脏再也没撑住，刚送到医院，便带着准高级职称走了。
        看着老孙的照片，老王暗自庆幸，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有来年。

作者：仝德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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