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赛散文组002号【“德阿杯”全国散文有奖征文】 凝望一张照片

垫石

凝望一张照片
文/垫石

　　一张构图零乱的照片，一张画面凄凉的照片。两间木屋立在坎下，有一半没有了墙壁和屋盖，屋里长出酒杯粗的小树，小树已经冲上了屋顶。屋檐前面孤零零的那棵老柚子树，在杂草丛中挺立起它枯瘦的身躯，顶端少有的丫枝，零零星星地挂着一些无精打采的叶片，好像是在和木屋一起，企盼着主人归来打理。
　　木屋，一栋五柱进深的三间木列房屋，右边还有一间厢房，我们家就住在右边的一间半（堂屋是两户人家共用，一户一半）和厢房，左边的一间半，住的是我远房一个舅公。从两家人共用一间堂屋来看，这房子不是我们家自己建的，要么是那个时候集体分配的，要么是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后来，哥哥结婚了，哥哥的婚房就是在厢房里。家里人口增加，两间房屋和一间厢房，住不下七八个人，我们家就把厢房拆了，顺着正屋加盖了三间土墙瓦房。哥哥分家，就是住在最右边的两间土墙房里。再后来，左边那间木屋被主人拆了，堂屋是两家共用的，他们的半间就还立在那里。
　　我们家是怎么住进这个木屋的，没有听到大人说起过，我也没有问过。本来，我们家以前是住在老屋包湾，房子被火烧过后，才搬到了李家湾，先是住在六间大丘，还在嘎婆家的厢房住过，后来才搬到了这木屋。曾经听大人讲过，大姐出生在老屋包湾，哥哥出生在六间大丘，我们下面三姊妹都是出生在这木屋里。这样算起来，我们家住进这个木屋，应该是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住进这个房子，父母算是有了一个安顿的家，也给儿女们营造了一个温馨的家。
　　想当年，六七个人生活在木屋里，日子是有些苦，但过得滋润和谐，亲情浓浓。父亲是一个不理家事的人，长期在外下力“混嘴巴”，家里大小事情均由母亲作主，修房造屋，儿女成家，哪一件事儿都是她老人家操心。母亲没有上过学，但她很能干，带领儿女么出工挣工分，精细耕种自留地，再艰苦的日子，没有当过“补钱户”（生产队按家庭人口和所挣的工分进行综合核算分口粮，人口多工分少的家庭，就需要向生产队补交一定数额的钱，才能称足口粮）；再艰难的岁月，一家人都没有饿过肚子。
　　木屋，曾经也热闹过，辉煌过。热热闹闹接来了儿媳妇，喜气洋洋为两个儿子同时考上中专学校，设宴款待过老师和校长，这可是接纳的最尊贵的客人。过年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那是多们的温馨！老去的木屋，您可知道？在您怀抱成长起来的五个儿女，个个成家立业，现在发展到有四十二个后代，已经是“五世同堂”了。
　　那棵柚子树，当年也是枝繁叶茂，犹如一把巨伞撑在屋檐前。春天里，老叶子还没有掉，新叶和花蕾一起长出来，嫩绿嫩绿的伸出叶片间，雪白的花瓣慢慢张开，虽不那么耀眼诱人，但浓浓的花香，散发到一两百米开外，吸引无数蜜蜂，在花朵间飞来飞去，忙碌着采集花粉，酿造香甜的柚花蜜，传递花蕊的真情。几天工夫，花瓣脱落，花柄顶着一个樱桃大小的小柚果，一个个小柚果在阳光雨露的哺育下，慢慢长到李子那么大，拳头那么大……夏天到了，柚子已经长成型，碗口一样大的悬吊在枝叶下，一阵风过，柚子们荡着秋千，向人们炫耀它的硕大。
　　秋天到了，柚子进入成熟期，田里谷子黄，树上柚子熟。我们期盼着早日收割谷子，割完谷子，就可以吃柚子了。那个年代，乡下种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多余的地种果树？我们家能有这么一棵柚子树，已经是很知足了。我天天到柚树下数一数，生怕柚子突然少了一个。生产队第一批谷子分回家，妈妈说柚子可能吃得了。我迫不及待爬山柚子树，选了一个最大的摘下来，用菜刀一片一片消去外层的绿皮，再用拇指抠去白白内瓤皮层，凸起的柚瓣界线分明，顺着界线分开，一股特有的柚子味钻进鼻孔，瞬间，不由自主地下咽了两下口水。剥开梳背形的柚瓣，红殷殷柚子吃在嘴里，甜甜的带点酸味，还有点生硬。等到柚皮变黄，里面的柚子才完全成熟，成熟的柚子就没有酸味了，也比较绒实。
　　那棵柚子树，是我童年时代的期盼，有了它，我们年年有柚子吃，三五十个柚子摘下来，放到屋角边，或者是床铺底下，舍不得天天吃，只能隔三岔五地吃一个，有时还要留着过年吃。
　　离开了村庄，多年没人打理，柚子树也和木屋一样——老了，是该老了，从我记事起，它的树干就是那么大，没有听说它是什么年代栽种的。想来，它的树龄应该比父辈要大，也有可能比祖辈大。
　　老去木屋，还有老去柚子树，您们见证了我们一家的兴旺，也见证沧桑历史的变化，您们要挺着，不能倒下，给我们这些离家的游子，还有那几十个后代，留下过去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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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玉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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