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课之十一:卖牛/作者:(泰国)曾心;点评:龙彼德

程思良

卖 牛
文/（泰国）曾心

几年前，乃仑买了一头小公牛，每天一早，就牵着到田头田尾吃青草。小牛一天天长大，强悍得像一头笨重的大象；乃仑却一天天消瘦，干瘪得如一根摇晃的芦苇。
一次，他牵着牛去吃草，突然晕倒。这头公牛比人还有感情，含着泪用舌头苦苦“舔”醒了主人。
有人劝他把牛卖了，拿钱来治病和养老。开始他总是拒绝，后来觉得身体实在不行了。只好躺在床上，他对来卖牛的人，不仅要他出价格，而且还要说明买牛的来意。有人出3万，有人出5万，他都摇摇头：“不卖！”
一天，乃宽来买牛，说明干农活的牛病死了，还把它埋了。乃仑只要价一万铢，就把牛卖了，引起村头村尾一片哗然。
乃仑病危时，乃宽去探望他，只见他颤抖的手掏出一张纸条，便撒手人间。乃宽看了纸条：“你那一万铢，我还没用，藏在枕头里，取回去好好养我的牛。牛老了，千万别牵去屠宰场。”

【龙彼德点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孟子?梁惠王上》的一段话。意思是：敬养自己的长辈，从而推及到敬养别人的长辈；爱护自己的子女，从而推及到爱护别人的子女。曾心的闪小说《卖牛》似乎更进一步，从人类推及到畜类：善良、勤劳的乃仑像爱护自己的子女一样爱护小公牛，当小牛长大，“强悍得像一头笨重的大象”，他却“干瘦得如一根摇晃的芦苇”。正是这样的全身心付出，使这头公牛“比人还有感情”，在乃仑晕倒之时，它“含着泪用舌头苦苦‘舔’醒了主人”。作者的用词造句显然经过深思熟虑：不说“与人产生了感情”，而说“比人还有感情”，既突出了牛的灵性，还针砭了社会上某些不善待家畜的行为；“含着泪”已见情深，“用舌头苦苦”做定语，有动态，有时态（不计其数），更加强了“舔”字的感情色彩与不凡效果。恰似诗词的炼字炼句！
人会老，牛也会老，这是大自然的规律，谁也违抗不了。难得的是乃仑从自己的衰迈推及到牛的衰迈，并为之预作安排，这便是“卖牛”的起因。所以，“他对来买牛的人，不仅要对方出价格，而且还要说明买牛的来意”，才出现了下文的“反常”——对出价三万、五万的不卖，对“说明干农活的牛病死了，还把它埋了”的乃宽却主动降价到一万并成交，以至于“引起村头村尾一片哗然”。
更大的“反常”还在结尾：
乃仑病危时，乃宽去探望他，只见他颤抖的手掏出一张纸条便撒手人间。乃宽看了纸条：“你那一万铢，我还没用，藏在枕头里，取回去好好养我的牛。牛老了，千万别牵去屠宰场。”
这多少有些临终“托孤”的味道，通过这张纸条，作者将乃仑对牛的爱护之情表达到了极致，也将人与畜应和谐相处、人与自然应相依相护的主题彰显得十分鲜明。这就是宋代大诗人苏轼所主张的“反常合道”，后经清人吴乔加以发展和发挥：
子瞻云：“诗以奇趣为宗，反常合道为趣。”此语最善。无奇趣何以为诗？反常而不合道，是谓乱谈，不反常而合道，则文章也。
这段见之于《清诗话续编》的论述，完全适用于《卖牛》一文。曾心兼具诗与小说的才能，使这篇微型小说具有撼人心魄的诗性。

高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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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福祥

这篇文章几年前我看过，一直记在心里。

的确非常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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