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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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湾遗梦(二)
文/刘学铭
二、
上文谈到,一个隐居在山水湾园林深处南方逃难来的女人,与当地一位独身钓友老耿一见钟情,但却爱意不遂的凄凉故事。
正当两个人的情感处于升温期,一天老耿再次来到钓场时,发现那个热恋中的南方女人,紧锁着栖身在那里的小房子,早已“人去房空”了。
老耿并不死心,托人把她的简易房翻盖一新,苦苦地等着她回来。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老耿等啊、盼哪,到第三年头上,仍不见盼望者的身影。
这期间,只要湖水没有封冻,不管能不能钓着鱼,他几乎天天去钓鱼。其实,他此行之意不在钓鱼,而是在那个最令他怀旧的地方,沉迷于对心爱女人的回忆、思念和期盼……
故事的男主人公老耿,也确有其人,他是我的文友兼钓友,对他未能与意中人结成连理,我也感到不胜惋惜。
那个女人的突然消失,以及连等三年不见踪影,这对老耿是致命性打击。他整个人,从形象、到心态、到健康,全都变了。
三年前,他还是风华正茂的中年汉子,如今满头华发,眼角下垂,皱纹迭起,完全蜕变成老年人的模样。
更糟糕是,近半年来,他精气神锐减,白天多觉,夜晚多梦。近来,情况更进一步恶化,有时大白天坐下来就打盹儿,瞌睡时也做梦,并且梦见的,多半是过世的亲人。
有一天,他很风趣地对我说:“刘兄,我近来的状态很不妙,整天总五迷三道的,多觉多梦,在梦里总与死人打交道,我总觉得自己正处于人鬼混杂的交界线上。这表明,我离大去的日子不远了,看来,我得着手料理后事了……”
“胡说什么哪?你呀!你才多大呀,还不到六十呢。”我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暗想:“这家伙的情况,的确不妙哇,人就怕神智低迷,精神头儿一倒,什么都要夸呀!”
老耿依然天天去山水湾钓鱼,当然说是钓鱼,目的不是钓鱼,而是坐在湖边等人。
他早就物色好一个最佳的垂钓点,湖边有一块平坦的沙滩,放着一个皮面单人沙发。最可贵的是,那个沙发由于经常有人坐,大家都珍惜和保护它,虽长期风吹日晒雨淋,但那沙发并不肮脏、也不耗损,至今保持着八成新。据说,那是一个大款级钓友的私人摆设,如今成为公用设施了。
坐在那张沙发钓鱼,直面平坦开阔的湖面,望着正前方林木葱茏的土山,让人感到特别惬意,就是整天不中鱼空手而归,也是一种休闲养生、赏心悦目的趣事。
所以,钓友都争相抢坐那张沙发,老耿对沙发的兴趣,与一般人相比,除了休闲性的钓趣外,还有一个更为特独特的目的。那就是他可以进行户外“假寝”,在梦幻般的朦胧中,回忆人、思念人和等待人——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南方女人!
这个宝贵的位置,他天天都来争,但由于他家离此处很远,在垂钓的旺季,他很少能抢到沙发,眼下已到深秋,天冷水凉,鱼不上钩,他这才连续几天抢到沙发就坐。
话说,一天傍晚时分,他钓鱼不上钩,等人不见影,头脑又不能空闲,不由人一阵阵浮想联翩。
他首先想到,昨天傍晚的情景。
他也是坐在这张沙发上,胡思乱想,想着想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但心跳突然加快,那是预感到盼望已久的希望即将来临的激动和欣喜,但又夹杂着担心希望落空的紧张和恐惧。他多么期望能听到那个南国女人讲普通话的甜美声音:“大哥,我回来啦!”
他蓦然回首,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南方小妹,眨着她那美丽的睡猫眼,款摆着她那纤细的小蛮腰,正笑容可掬地向她走来……但是,渐渐的她的身影模糊了,他依稀听到自己打鼾声……
“怎么,睡着啦!”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使老耿浑身一激灵,险些从沙发跌到湖里,原来他是在做梦,或者说,他正沉浸在似睡非睡的梦境中被人叫醒了。“先生,我说你的胆子啊,也够肥的啦!天这么晚了,竟敢一个人在这儿垂钓,而且还睡觉,你不怕做噩梦吗?”
老耿回头一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又圆又亮又大的光头,与那炸雷般的声音和粗鲁的话语简直就是绝配。
一个身高180开外的彪形大汉,正虎势势地站在他身后,他那张黑啦巴黢的窝瓜脸上,闪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活像豹头环眼的猛张飞再世。
“不怕,我胆大!“老耿满不在乎地说,他并没往别处想,只是对来者的粗鲁行为有点反感,却反其道而行之,以文雅的方式,来回敬他。“老弟,你可知道,什么人最胆大吗?”
“那还用说嘛,”大汉瞥了老耿一眼,以不屑的口吻说,“人的胆量,看长相,俗话说,身大力不亏,体肥胆子壮!”
“此言差矣!”老耿语调和缓,但却针锋相对地说,“其实,人的胆量与体量,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有的人体壮如虎,却胆小如鼠,这样虚有其表的人,我见多了!”
“咦,厉害呀!照你的说法,像我这样身材高大的人,就是胆小如鼠之辈,而像阁下这样身材瘦弱之人,反倒胆大如虎喽!是这话吧?”大汉毫不客气地说:“对不起,我还不知道你的海拔有多高呢?”
“好哇,那就凭你的慧眼,衡量一下鄙人的胆量吧!”老耿说着,忽地站起身来,他展现在大汉面前的全身像,是一个身材中短、体态精瘦的初老男人;但是,他那双眼睛忒有威慑力,不仅炯炯有神,而且咄咄逼人,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看看吧,我的胆量如何?”
“你?”老耿犀利的目光像两道流矢,顿时把大汉的傲气打掉一半,他倒抽一口凉气,暗想这个人不好惹,问道:“你练过武吗?”
“何以见得?”老耿以问代答。
“你的眼睛,”大汉说,“我练过武,知道长期习武之人,功夫藏在眼里。”
“这话有几分道理,”老耿说。“这只能说明,胆大者的第一种类型,即所谓‘艺高人胆大’;还有一种胆大之人,是凭肉眼看不出来的,”。
“那是什么样的人?”大汉的气焰开始消减,语调也渐次降低了。“你说的第二种胆大之人,什么样?”
“不怕死的人,或者说,不贪生的人,甚至还可以说,不想活的人!”老耿进一步解释说:“他们往往是,境遇悲戚、生不随心,活不如意,悲观厌世、玩世不恭、冒险轻生。你想啊,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或者说,他们活着,还怕什么呢?”
说罢,老耿朗声大笑。那笑声在万籁皆静的山水湖园区荡漾,穿波渡水,惊动湖中宿鸭,嘎嘎嘎惊叫着,紧贴着湖面,飞起一串浪花。那笑声,清脆、坦然,仿佛对一切威胁宣战。
那笑声,把大汉给震住了,霎时间,他嘿嘿不语。少顷,他问道:“你所说的,第二种胆大之人,是你本人吧?”
“不瞒你说,的确如此!而且还应该补充,不仅如此!实际上,我是个双料大胆者:艺高胆大这条我具备,读大学时,我是校武术队的队长,在全国大学生武术比赛中,拿过第三名;同时,我又是人生不幸、冒险轻生、无所畏惧的主儿……”
“啊呀,大哥,你真尿性啊!(东北方言,“你可真行啊!”,平时,我还总以为自己很‘牛逼’,这回可遇到茬子啦,跟大哥你一比呀,真是马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啦!”
话说到这个份上,本该结束了,大汉应该知趣地走了;但他似乎不甘心就此灰头土脸的走,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大哥,问你个事儿,行吗?”
“好,你说!”老耿说话的语气,稍微缓和一些。
“你对鬼魔怪啥的,有何看法?”他进一步问:“你相信这些无形的玩意儿吗?”
“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老耿警觉起来。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其实,这还是没有离开刚才咱们的话题,就是想进一步探讨胆大胆小那档子事儿!”,大汉好像绝路逢生似的,心头又燃起了翻牌的希望,说道:“我想真正知道,你的胆量到底有多大?”
“明白了,”老耿觉得对方说话还算诚恳,于是自己也实话实说:“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后来,虽然进城读了大学理科,但是从小被灌输的满脑袋的迷信观念,至今仍没有彻底的根除,特别是在父母兄弟姐妹相继过世后,我对‘人死如灯灭’的那种看法,是很不愿意接受的,渴望着……”
“渴望着人死后,还能留下点儿什么!当然喽,我说的不是物质性的遗产!”大汉抢过话头说,“用你们读大书人的话来说,那是什么来的,啊,就是‘死后的世界’,我们没知识的人叫阴曹地府,咳,这么说话,多绕口哇,干脆就直说吧,有没有鬼存在?大哥,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老耿明知故问,不想同他探讨这个无聊问题。
“鬼呀!这个问题,老有意思啦!我告诉你,大哥,鬼呀,越掰扯越有意思!”大汉这下子可找到了摆脱被动局面的机会,滔滔不绝地强化口水的力度:“有一件事,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几十年前,在车辆厂西北角,有一大片稻田地,那里的蓄水塘和灌溉渠,连续多年盛产2——3斤以上的又凶又猛的大黑鱼。
据说,那里原来是埋葬横死的国民党守长部队新七军将士的坟场,人们把那里的水产品与中央军的亡灵联系起来,就没人再敢吃那里的鲜活凶猛的大黑鱼了……
我还听说,这个人工湖刚掘成注水养鱼时,最初放逐的都是白条、鲢、鲫、鲤等鱼苗儿,可是,几年之后,又凶又猛的大黑鱼,竟然成为湖中霸主,最初洒下的鱼种所剩无几。
你说,怪不?那些不请自来、为非作歹的黑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呢?其实,这事儿,说怪也不怪!这与当年车辆厂西北角稻田地出黑鱼,不是相似形吗?就说咱们眼前这个地方吧,你知道它底根儿的是什么地方吗?不知道吧……”
大汉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好像故意卖关子似的:“得了,得了,这个话头,就此打住吧!你还要走很长的夜路呢。收竿吧,大哥!”
那大汉见老耿收竿时,甩动着空鱼兜子,说道:”大哥,这不是钓鱼的季节,你天天当空军(钓鱼人术语:就是没有渔获,空手而归的意思),怎么还天天来呢?老哥,听兄弟一句劝,以后,夜间就别来了!”
当然,打那以后,老耿依然照来不误。不过,与那大汉交谈的情景,不时地在他眼前浮现,尤其是他那句点破主题的话,总是萦绕在他耳畔:“以后,夜间就别来了!”
那大汉与他探讨胆量也好,与他讲黑鱼的故事也好,似乎都刻意突出“以后,夜间就别来了!”那个主题。
此刻,他耳边又回旋着“以后,夜间就别来了!”、“以后,夜间就别来了!”、“以后,夜间就别来了!”……
忽然,从几十米外的草丛里,传来另一种声音:“来吧,兄弟,夜间来,哥想见见你!交个朋友吧!”
这个声音似乎很有号召力,霎时间,草丛里到处响起了:“交个朋友吧,交朋友吧……”,那声音此起彼伏,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吱吱哇哇,吵吵闹闹,乱成一锅粥……
老耿一忽身,从斜躺状态坐起来,揉揉眼睛。这时,已月上东山,满天星斗,湖水悠悠荡荡,湖面雾气茫茫,野鸭扑棱着翅膀,寒蝉啾啾鸣唱,好一派月色湖光……
那“交个朋友”的乱叫声,早已悄然止息,旷野又复归静寂。原来又是南柯一梦——老耿刚才又打瞌睡了。
听了老耿讲述的山水湾的奇遇之后,我迅速打听清楚,原来那个地方是杀人场。近百年来,不论那个朝代,一切死刑犯人,都在那里处决,相传那里很邪!
第三天夜间,我怀着强烈的好奇心,陪同老耿来到山水湾钓场。
借着手电筒的强光,仔细巡查前一天夜里发出奇怪声音的草丛,发现在脚印杂沓的乱草中,有几十只被人丢弃的浅蓝色小针管……
“明白啦!”老耿似有所悟地说。
“回去报案吧!”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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