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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程思良 于 2016-5-2 19:18 编辑
为了进一步推进闪小说理论与批评方面的建设,深化对知名闪小说作家与作品的认识,促进闪小说作者间的交流,经中国闪小说学会研究决定,2016年继续在闪小说作家论坛“理论赏评”版举办系列“闪小说作家作品网络研讨会”。每位推荐研讨的作家,提供20篇精选作品(作者照片与个人简介)供研讨。本次研讨会推出的闪小说作家是叶雨(陈德龙)先生。
欢迎朋友们踊跃参与研讨活动,形式不拘,可综论作家作品,也可就作者的一文或几文进行赏评。单独发帖,帖子标题前加“叶雨闪小说研讨会”字样。凡撰文参与研讨者,研讨会结束后,将寄作者签名书一本作为纪念。研讨会上提供的20篇作品(含照片与个人简介)和参与研讨的文章,将制作成《叶雨闪小说作品研讨会专辑》电子专辑在网上发布。
主持:程思良
助理:胖子、 雨巷明月、冯丽琴、 王有国、白沙地
时间:2016年5月3日——2016年6月3日。
中国闪小说学会
闪小说作家论坛
2016年5月3日
作者简介 叶雨,本名陈德龙,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闪小说学会副会长,驻马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驻马店市樊粹庭豫剧文化促进会副会长。主攻闪小说、小小说及评论,兼写短篇和长篇小说。出版有长篇小说《龙兴年代》、闪小说二人集《窗外菊正黄》 、小小说二人集《看见了你的笑脸》等著作。
叶雨闪小说作品二十题
目 次 1、傻丫 2、一只痴情的鸡 3、天上下来一条龙 4、张三送我一只鸟 5、表舅爷赴宴 6、“万不成” 7、解闷 8、侯克讨债 9、真相 10、炸冰果 11、拆迁户郭微 12、鳖事 13、黑豆 14、犟叔 15、感恩的鱼 16、免费午餐 17、戏作三题 18、凤鸣姑苏 19、奇医秦明章 20、乔老爷上任
一、傻 丫 炸坏屁股事小,炸坏命根子可不得了——俺家是三代单传。 为保护团部电台负伤的我,尽管医生反复解释说我的伤情预后良好,我心里却一直乱的像一团乱麻。 万恶的鬼子,万恶的炮弹,炸坏哪儿不好啊! 恨鬼子,也烦小王。小王护士总是吃吃笑着拿我开涮:空前绝后哟,嘻嘻……这也开得玩笑?傻丫! 可我对她又恨不起来。一个姑娘家日夜为咱老爷们擦屎端尿忙得陀螺似的,咱得感激不是?可她的玩笑却分明刺得我心里生疼。 或许小王察觉了我的反感,或许小王对自己护理效果感到自豪,那天换完药,她笑着悄悄叫我:哎哎,万事大吉、万事大吉啦…… 我不解,怔怔地盯着她。 她扭捏地红着脸说:你,命根子完好如初呀。 真的?我呼地坐起。 真的!她郑重点头。 不知哪来的邪劲儿,我竟搂着她鸡啄米也似使劲亲了几口。 小王脸红得像秋天成熟的苹果,惊惶得像头小鹿,急急挣脱。 以后再见我,她再不乍呼了。直到送我出院也没跟我多说一句。 归队向政委报到,政委眯眼看我半天。然后啪的把一张纸摔在桌子上:看看! 是小王写给团领导的信:……一定要严重出发(处罚)王干事。不言(然)就命令他取(娶)我。 我臊得无处躲藏。 政委绷着脸问:说,咋办?!
二、一只痴情的鸡
溪畔竹林里。 金羽和芦花一起唱,一起舞,一起陶醉在翠竹花影中欣赏日出日落。这对鸡的恩爱亲密让林间竹雀、溪头鹅鸭都羡慕得指指点点。 鸡的主人叫桂花,桂花男人玉柱在南方打工。 农活很忙很累,每天收工桂花在溪里冲完凉就坐在竹林边屋檐下看金羽和芦花耳鬓厮磨,想像玉柱在家时她们两口儿那些事,心里暖暖地、痒痒地。 忽然有一天桂花头发昏,脚发软,止不住给玉柱通了电话。 玉柱风尘仆仆赶回来,请来村医给媳妇把脉。村医说:劳累血虚,似无大碍。 可是,吃了他的药并无大效。村医说:血肉病躯要用血肉之物帮补呀。 玉柱心有灵犀,悄没声杀了芦花熬汤给桂花喝。桂花果然痊愈。 痊愈的桂花坐在屋檐下看见金羽在竹丛旁孤零零地发蔫,立即想到其中缘由。又想玉柱也是一片真情,怎好埋怨?无奈指着金羽对男人说:人没伴孤苦,鸡也一样。 玉柱看看金羽,想想自己在外想念桂花时抓耳挠腮的情景,跑集上又抓回一只芦花母鸡跟金羽配对。 金羽仿佛没看见,仍然蔫蔫地没有精神。 玉柱以为新来的芦花不合金羽情趣,又到集上买回好几只芦花母鸡任由金羽选美。心想这里边总该有你对眼的对象吧。 谁想,金羽仍然不闻不问,愈发地没有精神。
玉柱很懊丧,郁闷说:MD,城市人都时兴找小姐了,这只鸡还如此痴情!
桂花狠狠瞪着玉柱,忽然哭了。
三、天上下来一条龙 天上下来一条龙,落在村西河湾里。 消息像一阵风,从村传到乡,从乡传到县,很快传到市里。 市长闻讯,立刻带着城建、环保、文化、卫生、农牧渔业局头头和专家急急赶来。 后面跟着凑热闹的村干部乡干部县干部还有过江鲫鱼似的人民群众。 蛇身生鳍、被甲带鳞、鹿角凤爪、牛口有须,确实是一条龙啊!专家言之凿凿,毫不含糊。 市长和局长们在巨大的兴奋中立即作出决定: 马上建立西河湾真龙旅游风景区。第一期工程是建一座悉尼歌剧院那样别致的龙宫,让龙在其中放心、安心享受超国宝级幸福生活。同时委托文化局立即组织作家写一部有关龙的电视连续剧剧本,尽快开拍,争取近期在省市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同时组织专门团队迅速在国内外展开龙文化旅游项目强力推介活动…… 总之,要抓住“天上下来一条龙”这个难得机遇,促进全市经济再上新台阶。 于是,西河湾马上变成一处喧闹工地。 不久,一切就绪。《天龙九部》电视剧即将如期播出,国内外游客闻风涌来。 龙宫管理处却曝出消息:真龙受不了拘束与喧闹,腾空飞起撞向石山,死了。 市、局领导们赶到时,发现被撞裂的石山上留下一个巨洞。 惋惜郁闷之后,领导们忽然再生灵感——决定把山洞命名为龙岩洞,要在这里兴建特级自然遗产博物馆,将龙蜕制成标本,招徕人观瞻。不但要将死龙事件造成的损失补回来,还要借此实现龙经济收入的可持续增长。 西河湾工地更加热闹。
四、张三送我一只鸟 张三为感谢我治好他的妄想症,非要送我一只鸟。 这鸟非鲍鱼不食、非佳笼不栖。养鸟是件雅事,花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鸟竟患有“领导癖”。 那天回家,遇上它正给一群狗、猫、鸡、鸭训话。鸟说:只知道混吃混喝可不成。受人衣食需知感恩。要给主人争面子主人才会给你好日子。比如我…… 小东西们被训得张口结舌,怂若木鸡。 我最恨人装腔作势。即使儿子敢把他的领导派头带回家也绝不容忍,何况一只鸟!我决心治治它。 ——作为曾经的精神科职业医生,我有治好这鸟病的充分自信。 果然,不多久这只鸟就被我改造成一只甘于淡泊、不慕虚荣的好鸟了。 昨天张三来串门,兴致勃勃去逗鸟,说:宝贝儿,唱个歌儿,给你吃网鲍。 唱什么歌儿?小资情调!吃网鲍,太脱离群众了!鸟答。 张三大惊,问我咋回事?我一五一十对他讲了来龙去脉。 张三顿时两眼放光,大叫道:哎呀叶大夫,我要安排专款,供你搞廉政科研!这办法如果能移用于防治职务犯罪,意义非凡! 治疗人类贪腐怎能像治鸟这样简单?我说:别异想天开了。 张三说:人和鸟都是动物,怎么是异想天开呢?你只管干,我们有足够时间和耐心而且有足够财力支持,即使失败了也没你啥事。成功了,意义非凡!你犹豫么! 看劲头,仿佛我成功了他也将扬名立万。 叽叽,好主意,恭喜发财!鸟也在笼子里扇乎。 嘻,你知道个鸟! 张三嘁道:没错,鸟说的没错!成功了意义非凡呀! 我斜眼看看张三,猜测他是否又犯了妄想症……
五、表舅爷赴宴
儿子结婚,表舅爷前来贺喜。 老头幽默,逮谁跟谁说笑。见了我,一把拉住说:来,来,叫老汉沾沾财神爷的财气。 我也打趣说:先生何人? 老头一本正经拉拉大红领带,说:俺国学大师张先生来也! 我妈就笑弯了腰,一边笑一边说:你舅爷确真是个人物。方圆几十里谁家修房盖屋、打墓下葬都请他去定盘子。 我心说:怪不得专家们呼吁要把风水学纳入国粹,原来真的大有市场。反身捧来一杯酒对舅爷说:小时候只知道您会装神驱鬼,想不到您老道行恁深! 表舅爷滋溜一声喝干了酒,指指俺娘说:别听她瞎掰。舅爷没你那学问,卖嘴吃饭罢了。如今你当了领导,失眠的毛病好了没? 我一边再为他斟酒一边继续调侃说:相当年,您手持桃木宝剑迎俺一指,神鬼尽逃。谁还敢扰我失眠! 妈趁机显摆说:舅,咱贵娃可给您老挣光了——全县公认的德能勤绩廉呀! 我爹却矫情说:娘个脚,当局长有啥好?就给老子买过一个皮坎肩。 表舅爷立刻沉下脸说:老二,你想叫贵娃给你弄啥?财政局是给你家开哩? 爹慌忙解释:舅,您错会我了,我是说这小子清廉,没有别的意思。 表舅爷又端起酒杯,滋溜喝了,然后正色道:记住,清廉是他的本分。你们当爹娘的,可不能毁了他!
六、“万不成”
正流行种植大棚蔬菜呢,万成却种了五亩红薯。 村主任王竹就把个“不”字加在万成名下,说:万不成,你又出啥幺蛾子? 万成冷笑一声没回应,心里说:专家说红薯既是吃物又能防癌,红薯是最佳健康食品,你知道毬啊! 果然,万成的红薯一上市就被抢买一空。 奶奶,谁敢再叫我“万不成”! 万成得意洋洋。开着拖拉机回家,一路唱着梆子戏: 西门外放罢了那个三声炮啊, 武云召我上了马鞍桥…… 前年调整责任田,王竹欺负万成单门小户,硬把村口的“鸡叨地”分给他。现在看,这地也不比别地差。万成眼前浮现着满地红薯,仿佛看见翻盖一新的正堂屋,心里暖好像熨斗烫着。 路过王竹家门口,王竹拦住他问:万不成,红薯好卖不? 还行,一车也就卖了五六千。 吹啥牛皮呀你?王竹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万成笑道:骗孙子也不不骗你么! 王竹挨了骂倒没生气,反而陪笑说:兄弟,明年我也种...... 万成说:还说我万不成不?一踏油门走了。 王竹望着万成背影悻悻道:烧包哩! 春节前,万成家终于起了新屋。 老婆说:王竹正撺掇大伙拆大棚改种红薯呢。 万成皱眉道:不行!市场经济可不兴搞大呼隆。我的给大伙说说这个道理。 你也不是村长,扯啥淡!老婆说。 不一定,过罢年村委就换届选举哩。
七、解闷
下雨天没钱赚,工友们窝在工棚里打完牌喝酒,喝了酒打牌。 厌了,有人提议讲个笑话。 老门睖着醉眼说:爹等治病娘等钱,老婆在家团团转。哪儿来的笑话!顺手夺过老蔫刚卷好的喇叭头狠狠吸了一口。 老蔫斜他一眼,笑道:那天到家,老婆堵着大门不让我进去。我问咋啦?老婆捂嘴指指院里说,咱家赛虎正跟村长家母狗那个哩。我说,赛虎也是,沾惹它干啥!捡块砖头砸过去……没砸住村长的母狗倒溅我一脸泥。哈哈,老婆笑说我脸像花狗屁股…… 二彪说:净说这低级趣味!我讲个真事儿。说有个二蛋去卖鸡,发现少找买家十块八毛钱。过意不去。满大街寻找那个买鸡的。问遍两条街没找到,只好回来照看自己摊子。一看,两笼鸡跑掉一笼。原来那二蛋去寻人忘了关鸡笼子。好笑不? 没人应声。 二彪又说:还是这个二蛋,因为小小不然的事竟跑乡政府去上访。啥事儿?说是村长扣了他家卖地款。 乡干部问:多少? 五块! 乡干部扑哧笑道:别告了,我给你五块。 二蛋跳着脚说:俺要你钱弄啥?俺要的是理!村长凭啥要一亩地扣下俺一块占地款?大家说可笑不,为五块钱值当得罪村长? 老门站起来,说:这有啥可笑?你说那二蛋就是我!说着把喇叭头烟卷狠狠碾碎在二彪床头上。 老蔫看看老门、看看二彪,又看看屋外。屋外,仍在下雨。
八、候克讨债
候克在店门外贴张条子,背手端详一眼,朗声喊道:翠英—— 喊叫好几声,翠英才懒懒应道:啥事?候克的老婆翠英正攥住一把欠条心烦。 候克说:带着那些欠条,回家等吧。说得底气十足。 老婆斜乜他一眼,嘟囔说:又出啥馊点子!弄一堆烂账,咋整! 这回错不了!候克将头昂得高高的。 几天后,候克提着剑南春笑嘻嘻来找我,说想在市区再弄个饭店。得意的样子把我吓一跳。 半年前,侯克遇到我,苦着脸说他在梁川的鸿宾楼,眼看变成了一把白条子。 我说,欠条在,你怕啥! 他说,大小是个官,赛过“小霸天”。谁敢惹他们?!无奈得两眼噙泪。 这事才几天过去,小子居然又想来市里开酒店,哪儿又来钱了? 我说:鸿宾楼的教训还不够你受! 哥,那一页已经翻过去了。候克狡黠喜笑,笑得得意洋洋。 咋回事? 候克说:那天电视上说中央要求严刹“四风”,兄弟马上计上心来......谁敢对抗中央啊!俺就在饭店门口贴了一张告示。 哥,果然立竿见影啊,连那些早已调走的干部都趁着夜晚找来还账了。 嘿,真是形势逼人强!
九、真相 当过八年副县长的老马却拿不出儿子买房的首付,亲戚邻居都不相信。是啊,他咋会没钱?! 其实,老马从来就很“另类”。当年大权在握时候,就曾任凭亲侄子贩瓜卖菜不管不问。几乎没人不说他“六亲不认”“假清高”的。 老马之所以备受议论,还因为他工作“死板”不怕得罪人。被得罪的人却拿他没办法——因为他不赌不抽不喝酒,连件绯闻也没有。人们越发说他“另类”,越发的背后议论他。就这样在议论纷纷中到龄退居了二线。 “二线干部”老马又干了一件惹人议论的事——5•12大地震,一次上交十万元特殊党费。然后突发心脏病,走了。 露馅了吧? A了钱还楞充高尚,果然高手!有人准备到纪委上访,要求彻查老马的问题。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老马家忽然来了一群年轻人。座驾有宝马,有奔驰,最差一辆也是奥迪。据说都是老马的干儿子。 露馅了吧?原来权力都用在外室身上了! 终于有位以“揭露黑幕为己任”的记者找上门来。记者已经花费很大精力走访了老马曾经工作过的单位,查阅了有关的所有档案。最后来访老马夫人。 夫人坦然抱出一摞书,说:看吧,这些东西会说话! 记者一本本捧起来看,都是老马退下来以后写的——《回首:坚守良心》,《欣悦:回报桑梓》,《淡定:拒绝虚荣》。 夫人哽咽说:这些书,是老马抚养那些孤儿成才后帮助出版的。稿费,他一分没留…… 记者顿时肃然,对着老马遗像立正,深深一躬。 不久,省市报纸同时刊出头题报道:《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
十、炸冰果 中午,我对爸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尝尝XO吧。 我想,老人家在基层干了半辈子,一定没喝过洋酒。老爸不远千里来看我,只有这规格才能表达我由衷的感激。 爸看着我的两居室。啧啧咂舌说:还是京城好啊,还是多读书好啊,你这研究生没有白读啊!啧啧!冰箱、洗衣机一应俱全。啧啧,还带前后阳台。然后又对着XO惊讶:乖乖,你们单位还发洋酒? 我说:不是,朋友送的。我们单位管事多,交往多,一瓶XO,毛毛雨嘛。 送的?爸瞟我一眼,端详着酒瓶说:很贵吧? 我说:嗯,好几千呢,县以下市场没有呢。 好酒要配好菜,屋里有不?爸爸笑问。 我说:冰箱满满的,随便拿几样热热,保证不差。说着就往厨房走。爸爸说:你歇着,再让你尝尝老子的厨艺。 能在此地重新品味老爸厨艺,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我坐回沙发,期待童年的味道。 于是,冰箱门响,锅碗瓢盆响,呲呲啦啦煎炒声响,刹那间满屋的扑鼻油香…… 不一会儿,爸变戏法似的端来两个盘子。一盘红黄斑斓的西红柿炒鸡蛋,一盘橘红焦酥的油炸果。 爸给我夹一块炸果说:尝尝,新近学会的。 炸果外皮金黄温香,里面冷甜硬脆。嚼一口,满口冰凉。 猜猜是啥食材?爸说。 油炸冰糕?!我惊奇回答。 好吃吗?爸问。 好吃。 咯牙吗? …… 爸说:好吃物都这样。比如这洋酒,好喝却也闹人。 咕嘟咽下我口中的炸果,顿觉心脑清爽。
十一、拆迁户郭微 杨柳岸二号一单元第四层被郭微全买了。 老婆说,买恁多房干啥?钱烧的! 郭微说,多?孩儿一套、咱一套、牛一套,多吗?现在房子就是印钞机呀!啧啧,你啊……郭微一脸不屑。“你啊”以下没说完的话当然是说老婆头发长见识短。 牛?疯了吧你!老婆想不出怎样把牛弄到四楼上——疯子才会这样想事。 老婆肯定不知道“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这句时髦话。郭微没费事就把牛轻松吊上楼,然后“嘿嘿”偷笑了几声。 老婆仍然撇嘴说:翘腿尿泡作狗怪,没见过在楼上喂牛的。 在村里跟牛住一块,当了市民仍然跟牛住一块,忒农民了吧,爹!儿媳也在一旁牢骚。 老婆打别,郭微不在意;儿媳质问,郭微却很窝火。心说农民咋啦?当农民有错? 郭微不好跟儿媳发火,摇摇头没说一个字。心想,老公公不跟你一般见识,等着瞧吧!即使养牛不成,也就损失几个散碎银子,算什么呢? 市里搞“城中村”改造,郭庄拆迁。一夜间村民们腰缠几十万、上百万了。所以郭微有底气。 不仅郭微有底气,郭庄人都有底气。几天功夫,郭庄的中学生都有了手提电脑、好多家买了轿车、还有好几家忙着调换老婆或男人……算起来,只有郭微花钱的方式最农民。 不过,到年底全村只有郭微家的补偿款增值而且家庭和睦。 因此,市里给郭微发了一块“拆迁致富光荣匾”。
十二、鳖事 坡湾人会养鳖,外人戏称坡湾为“鳖窝”。 鳖窝养鳖是从万有发明鳖饲料以后才盛行。 同样发鳖财,万有又养鳖又卖鳖饲料,自然成为全村首富。 别人也想兼做鳖饲料,却做不出万有鳖饲料的效果。有人想破解万有的秘密,总不如愿。只好专心养鳖。~ 7 ~ 鳖窝人发了鳖财却并不开心。三年来,全村除了万有老婆生俩孩儿,别家一个也没生。 怪了,一样吃饭穿衣、一样白天喂鳖夜晚弄那事,咋只有万有家人财两旺? 有人说,人跟人不一样。人家万有除了养鳖还会做鳖饲料,那是鳖对他感恩。别人养鳖吃鳖、赚鳖钱,不善待鳖们。这是吃鳖喝鳖不谢鳖的报应。老头老太太觉得有理,就撺掇大家求鳖爷爷宽恕。 于是,许多人家在养鳖池边立了神龛,弄得村子内外香烟缭绕。 可是,花骨朵似的女人们仍然不见开怀。女人们只好进城检查,仍然查不出原因。无奈得大伙吃啥也不香。 万峻家儿子回来探亲,觉得这事蹊跷。可是访查几天也探不到啥究竟。就悄悄带走一把鳖饲料回单位化验。原来,万有牌鳖饲料里有一种特殊成分,鳖吃了长个,人吃了鳖肉却有碍妇女怀孕。 真相大白的人们一边骂万有不是人想坑害他们绝后,一边砸毁了养鳖池。万有也被公安“请”走了 按说这是好事,村主任却很闹心。你想,村里不养鳖,GDP下降不说,专业村荣誉也没了,超生回潮眼看也来了。咋不叫他窝火! 村主任窝火着去寻万峻的不是,说:你孩儿是疾控中心干部,这不咸吃萝卜淡操心嘛! 十三、黑 豆
王老五跟儿子进城了,撇下黑豆没人管。 邻居骂它傻狗,问他为啥不去找王老五?黑豆想想也是。怎奈城市太大,转两天也没见主人。虽然没找到王老五,黑豆却不想再回乡下,因为城市垃圾箱里的吃食比乡下丰富多啦,何必再回去忍饥挨饿! 然而,资深的流浪狗们却欺负它是“外来土鳖”,总是撵它“滚!” 黑豆只好与狗老大套近乎,有事没事对狗老大摇尾乞怜,终获接纳,加入城市流浪狗队伍。 那天,流浪狗们遇到一座红房子。挂一个“狗世界”的大招牌。里面进出的都是抱狗、牵狗的。门口俩门童,点头哈腰跟那些狗假笑:how are you! 这儿干么的?老大让黑豆上前问问。 黑豆靠过去刚要开口就被门童一脚踢翻。黑豆不明白为啥挨打,呜呜直哭。 红房子里忽然走出一老一少。老者惊奇说:咦,这不黑豆吗? 老者是正王老五,少年是他孙子。孙子也抱个狗。老五对孙子的狗说:瞧,这是你哥黑豆……又对孙子笑道,放心吧,医生说你的狗狗好好的,快回家吧。 孙子说,爷爷,别去工地搬砖了,要回一块回。 老五说,不,爷再不去给你爸妈添堵了。这不黑豆也来了,爷又有伴了。 有我呢,谁再敢嫌弃你!孙子只是拽着爷爷不放。 乖乖别操爷的心了!国家定了新政策,爷也享受养老金了。老五说着就喊,黑豆、黑豆。黑豆闻声,看看老五又看看它的狗兄弟,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好。 狗老大说:去吧,你丫到底有福。又对着红房子嘟囔道:啥他妈“狗世界”,牛叉啥吔!
十四、犟叔 犟叔是能人,是村里第一个买自行车的。 犟叔除了集体劳动,瞅空就骑车去县城卖姜蒜,再从县城往回贩鞋帽。不久,家里就添置了收音机、缝纫机。年底队里分红不多,他家日子却很滋润。 不料,“一打三反”了,队长来运说犟叔是“投机倒把”典型,没收了他家车子、收音机、缝纫机还从墙缝里搜走一百多块钱。又把他扭送到大队学习班“改造”了一个多月。 犟叔果然是个犟种。 从学习班放出来,不做买卖改在自家房前屋后种菜。说是自家地便边己当家,谁要说这也算投机倒把,我跟他没完! 眼看蔬菜瓜果长的葱绿红黄,犟叔正得意,来运说犟叔的菜园子是资本主义尾巴,又带人来给毁掉了。 一干人蛮横完,扬长走了。犟叔满脸煞白,呆愣了好大一会儿,忽然“扑哧”一笑问儿子:钢蛋,爹给你改个名儿吧? 钢蛋说:改啥? 瞎驴。 钢蛋气得嗷嗷叫,跺着脚说:不好!不行! 不行也得行!以后你就叫“瞎驴”了!再不听话,老子就打死你个瞎驴。犟叔说。 打死也不行!钢蛋气得像只斗架的小公鸡。 一旁的犟婶捂着嘴笑,笑罢附在儿子耳边说:你忘啦?来运他爹也叫瞎驴。 钢蛋这才笑起来。 犟叔对儿子眨眨眼,冲着来运们远去背影喊—— 瞎驴,我日死你亲娘!
十五、感恩的鱼 急雨才住,屋里蒸笼一样。 瘫奶躺在床上,几只苍蝇在她脸上嗡嗡地绕,绕得心烦。浑身汗湿却翻动不得。瘫奶只能用尚能活动的左手摇着蒲扇有气无力驱赶蝇子。一边摇一边自语:二蛋,二蛋又野哪儿去啦?二蛋正巧进门。 二蛋说:奶,下鱼了。 瘫奶应:我知道下雨了。 不是下雨,是下鱼啦! 又说傻话。奶当闺女时三伏急雨,天上还落过银元哩。现在沟沟岔岔一片腥臭,没一条活物,哪儿还会鱼从天降? 不诳你。瞧,鲤鱼呢!二蛋把柳条串着的两条鱼举到奶眼前晃着说:兴许是鱼塘漫出来的? 瘫奶用蒲扇抚抚鱼儿:咦,怪好。快给你二伯送去,让他们尝尝鲜。 二蛋头一拧,说:不去。俺要给你炖了解暑哩。 瘫奶说:不懂事孩子,二伯是咱奶孙儿俩的恩人,没有他咱能吃上低保? 二蛋瞪眼道:二伯是村主任,啥没有?那回我捉个王八你要送给他,他剁吧剁吧喂了狼狗。 你管他喂谁?只要他收着,记在心里就好。快去,磨蹭啥哩? 二蛋嘟着嘴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嘟着嘴走回来。 瘫奶问:送去啦?二伯喜欢不? 二蛋吭哧半天回答说:喜欢个狗屁,又喂他家肥猫了。 瘫奶一怔,忽地摔一下蒲扇说:谁教你说脏话的?他家猫狗吃了也忘不了咱。
十六、免费午餐 是它,A free lunch——免费午餐号! 当麦克依照手机导航终于找到这架飞机时,已经凌晨三点。 麦克提起旅行袋激动莫名跳下车,走向飞机舷梯,舷梯下散落着各种豪华轿车。肯定是那些跟他一样来此体验“绝对神秘绝对刺激绝对免费旅行”的丢下来的。 乘务员引导麦克找到座位,嫣然一笑说:好险,离起飞只差三十秒。 主啊,只差三十秒耶!麦克坐下,长长吁了口气。 这个绝对发达的星球,正处于绝对悠闲并且绝对郁闷的时代——当所有工作都交给机器人之后,人们有的是闲情和时间。但是,享受完一切能够想得出的新鲜惬意刺激之后,所有人又开始郁闷。一切都已经历,一切都不新鲜,能不郁闷么?麦克也一样。此时恰在此时麦克收到一条短信—— 您无聊吗?郁闷吗?如果有足够胆量请您按照引导来体验一次绝对神秘、绝对刺激、绝对免费的旅行。A free lunch号乘务组敬告。 麦克以及所有接到短信的人都很兴奋,自然没有人拒绝这个邀请。 广播响起:欢迎各位选择A free lunch号,移民X星球是各位最聪明最划算的选择,诸位将成为X星球引进的最有潜力的物种,将成为X星球最有智慧役用物种,…… 短暂静寂后,机舱内爆发出一片竭斯底里:强盗啊!绑架啊!卑鄙啊!不要啊…… 乘务员刺啦一声撕下面皮露出绿色脸孔,厉声喝道:肃静!然后,为防止闹事,打开机关向乘客扫射恐怖黑光…… 此事发生于W星球3456年。
十七、戏作三题 1、首鼠两端 二鼠饥甚,觅食于野。至河畔,遇一鱼半干。老鼠疑为人类猎鼠诱饵,抑或毒鱼不可食。踟蹰再三不敢冒险。突见幼鼠上前,欲呼止而私心起。窃曰:待汝试食,某后动者。未几,幼鼠饱啖归。老鼠问:味若何?答:若干酪。又问:食之感觉何?答:饥饿消,通身爽,飘飘然困意袭来。老鼠大憾。寻至鱼前,唯余碎鳞残鳍。 2、敢为下贱 鼠说猫曰:你我同处一室,譬如两国相接。尔虽大国,不能恃强凌弱。岂不知和平共处乃外交要道也?猫抚须颔首而哂曰:君知弱国无外交乎?鼠曰:愿许鱼肉以奉之,且请三思。猫曰:然。当下互签《睦邻友好协定》,猫自任君主国,许鼠以苟活权。老鼠信誓旦旦:恭求猫爷宽心,从今必将鲜鱼日日供奉于殿下。 鼠以为:鱼者,愚也——无利爪,少犬牙,既无飞腾技艺,亦少陆走修为,但知凫水而生之。良可欺也。于是老鼠织网造钩,兴冲冲去涉水捉鱼,不幸落水,几欲溺亡。贡猫之鱼因难兑现。猫恨鼠言而无信,日日追杀之,鱼笑鼠自不量力,时时贬损之。 此可为甘作下贱者戒。 3、鹬蚌相争 二鼠得一鱼。 甲欲食,乙阻;乙近之,甲怒。互不相让,僵持久之。唧唧吵闹,惊醒老猫。 老猫一跃而起,二鼠皆毙。
十八、凤鸣姑苏
姑娘生来好模样。花儿见了她,羞得垂首不语;月亮见了她,羞得躲进云里。 姑娘还是好心肠。帮东邻瞎婆下厨,给西邻瘫爹洗衣;遇到讨饭花子,宁肯饿肚也要送钱施米。 有一支歌儿,唱出了人们对她的敬爱之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丽,子之于临,光艳如玉, 桃之夭夭,其蕊芳菲,子之于临,泽被乡里, 桃之夭夭,其叶郁郁,子之于临,山青水绿…… 小伙们如蜂如蝶向他求爱,姑娘却只对一个书生有意。但是书生早已步入仕途,在为越王忠心效力。姑娘柔情无处诉,心向杭城热泪滴。劳碌浣纱孤影瘦,短叹长吁对清溪。 终于有一天,书生派人把姑娘接去。接她时吴越争霸,越王已被吴王掳去。 书生对她倒身下拜,洒泪湿地。然后把她作为一件珍宝送往姑苏,盼吴王赦越王生还故地。 姑娘深明大义,拜别情郎身入吴地。 吴国深宫传笙歌,夫差醉眼看佳丽。姑娘忍泪献歌舞,蒙羞魔窟捐娇躯。故国乡亲误解生恨,说她不该以身事敌。 谁知,她为了书生重托,牢记住复国大计:吴王贪美,兴越灭吴在此一举…… 吴王爱江山更爱美人,不识美人心计——对姑娘百顺百依。直到越国复仇兵到,仍自色情迷离。 越人复国,强敌崩析。 书生以最高礼遇来接姑娘,却见姑苏台火光四起。 火光中飞起只五彩凤鸟,环绕着书生凄厉鸣啼:不负范郎,西施去矣……
十九、奇医秦明章
方知县连日烦躁郁闷,憔悴萎靡,百医不效。 家人惶惶不可终日,唯祷神尔。 有秦明章者,不请自至。 望闻问切之后,自取琵琶而弄之。但闻铮然一拨,弦生悠扬—— 初如秋风徐来,枫叶飘摇,渐似江波浩淼,芦荻瑟瑟; 次见江上渔舟唱晚,舟上炊烟冉冉; 又若港湾在望,鸥鹭翩翩;鱼跃秋水,锦霞漫天…… 方某初而狐疑,进而合目洗耳,俄而双颊红退通体微汗,渐渐神清心静。 至终曲一划,方掀被而起。赞曰:好一曲《浔阳秋水》,妙哉! 上下寻之,病若去半。 次日,明章又携童伶二,于庭中串演赃官、醉鬼,小丑跳梁。插科打诨、种种戏谑。逗得方知县嘻笑不迭。忽然,嗝出气舒,中满尽消。明章见了爽然摘下假面,鼓掌笑道:恭喜老父母,贵恙已祛。 于是,方某排宴感谢明章。 人问秦明章:先生药石未动而力祛沉疴,愿闻其中高妙。答曰:。心病心医,非药石之所能。大人今病于郁结,久厌逢迎故也。心病心医,无他。 人未尽其详,曰:何以知也? 明章曰:一闻于民声,二观之尊颜。老父母官声勤廉,卓有政绩而面带愁烦,精神不振。乃不胜官场酬酢尔。 方某闻之,抚髯叹道:知我者,明章也。吩咐奖赏。 明章起而拜曰:大人善保清操则民之幸甚!奖赏却不必了。 言毕,叫上童伶昂然去了。
二十、乔老爷上任 乔二花钱捐了个县令,就成了乔老爷。 乔老爷上任走到二道河,不料桥断了。 二道河并不宽,架三条青石就算一座桥。这座桥却是乔庄的咽喉。 乔二背着手下轿看了看,三条青石垮掉两条。他倒不急,说:“重新架起便是。” 那青石少说也有千把斤,家丁们忙了半天也没搬动。乔二就骂起来:“青天白日的,桥怎么会塌?是哪个龟孙搅局?” 就听对岸一声冷笑:“哼,乔老爷果然高明!” 乔二一看是个干巴老头,一时摸不透他的深浅,只得抱拳问:“尊驾高姓?” 老头磕磕烟袋,答:“不说也罢。俺只问你,乔五哪儿去了? 乔五是乔二同父异母的弟弟。失踪18年的乔五,前天忽然回来要跟乔二分家产。忙着赴任的乔二不知道动错了哪根筋,竟然没有让乔五彻底消失,只把他打伤了关进后院地窖里。 乔老爷心想,原来这厮是来替那厮出气的。斜眼哼了一声,说:“什么乔五乔六?”挥手令家丁教训这老不死的,却不防老头运动神力嗨一声把第三条青石也踢下河去。 乔老爷倒抽凉气却又心有不甘,令家丁过河去打。不料,众家丁美国河就如落叶一般掉进水里。 乔二这才慌了,扭头就跑。老头身子一飘挡着乔二,笑着说:“老爷也是练家子?”说着食指往他肋间一点,乔二便僵硬着叫起来:“哟哟哟,你……” 老头搜出乔二的官印,笑着指指乔庄。乔二顺势看去,乔庄火光映天。起火处,正是乔家大宅。 回头再找老头,却只剩一路梆子腔: 有为王坐江山非容易,全凭文武保华裔。 安禄山反唐兵马起,他要夺万岁爷锦绣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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