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仰视到俯视到怀念——关于闪小说《眼中的父亲》

袁锁林

从仰视到俯视到怀念
——关于闪小说《眼中的父亲》
袁锁林

      父子情缘、父子冲突一直贯穿人类历史的始终，它也是文学作品的永恒主题之一。闪小说《眼中的父亲》，试图以浓缩的形式讲述儿子不同时期心目中的父亲，旨在揭示父子情缘、父子冲突的大体情形和共性特征。
      在幼小时期，父亲驱使着认知中最大的动物犁出大片的农田，担负着养家糊口的重担，无论是体魄还是能力，父亲都是令儿子敬畏的，儿子对父亲是仰视的。因此，父亲的教诲，儿子奉如圭臬；及至儿子读书上学，逐渐走出懵懂，开始解构父亲的权威，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青春的叛逆也是有利有弊。“宁养倔子，不养呆子。”父亲无奈中不乏理性，以其父亲的慈爱与人生的经验包容着成长的儿子。
      不同的行业不同的才智，收成也是不一样的。这既有客观原因，又有主观因素。当儿子“一个月赚的钱，比一家人一年挣的钱还多”时，“觉得父亲矮了许多”，不仅是“父亲的背有点驼了”，归根到底是经商成功的儿子开始俯视自己的父亲。当父亲的辛劳不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还受到儿子的鄙视时，父子的冲突不可避免。
      弃商从政后的儿子并没有改变对父亲的认识。生产力的提高和生产关系的改变，机械对人的影响具体到父亲身上，便是改变了生产劳动方式。不再犁田的父亲只有靠编柳筐来打发时间和贴补家用。然而，这不仅没有得到儿子应有的理解，却受到横加反对，于是父子价值观的冲突再次加剧，衍变成了对抗——父亲不碰也不准变卖儿子孝敬的烟酒，既是父子隔阂的表现，也是父亲对儿子的东西来路可能不干净的冷漠。
      仕途不断升迁的喜悦似乎冲淡了失去亲人的悲伤，及至巡视组的驻入导致他总是失眠，或是清明节的来临，才让他开始怀念去世的父亲，“伫立在父亲曾经犁过的田野，伫立在田边父亲的坟前”，才开始反省自己的选择，反思自己的行为，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价值观、以及与父亲的情缘与冲突。可一切都迟了，官场风云难测，父子已经阴阳两界，那无声流下的“两行泪水”，包含的复杂情愫，难以尽言……
      从对父亲的敬畏、顺从，到叛逆、轻视，到最后的愧疚、怀念，显现了一个儿子成长的心路历程，这个心路历程是个性的，也是共性的，也是一代一代延续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父亲情结”。
      作品不知是否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写下这些，姑且当作一次创作后记。

2016-3-21

附《眼中的父亲》
文/袁锁林

      在小牟明的眼中，村里的老水牛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
      让小牟明震惊的是老水牛竟对父亲服服帖帖。犁田时，老水牛跑慢了，父亲在空中扬扬鞭子，老水牛就连忙奋力前行。小牟明常常仰视着大山一般的父亲。
      父亲要他好好读书，他很听话，书读得很好也很多。于是他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比老水牛大的动物，还有很多比父亲了不起的人物。考大学时，他违拗了父亲，没有填报师范，选择了建筑业。
大学毕业，牟明不服从分配，要经商。母亲急得要命，父亲说：“宁养倔子，不养呆子，由他去吧！”后来，牟明一个月赚的钱，比一家人一年挣的钱还多。一次回乡，牟明说：“爸，我多做几笔生意就行了，就不要犁田了。”父亲抽了一口烟说：“不犁田，等死？”或许是父亲的背有点驼了，牟明觉得父亲矮了好多。
      三十岁那年牟明才结婚，弃商从政。每次回乡，母亲笑逐颜开，父亲却有些忧郁。村里用机械犁田了，老水牛早宰杀吃了。父亲编柳筐到集市卖，牟明就反对。父亲说：“是不是你做官了，你老子卖柳筐丢你的脸？”牟肯带回来的烟酒，父亲不动，也不准母亲变卖，叫他带回去。他感觉父亲不可理喻，每次回乡，与父亲的谈话越来越少了。
      牟明五十岁生日还没过，父亲就去世了。他已官至正处级了。省巡视组驻进了他所在的城市，他总是失眠。
      清明节到了，牟明回乡扫墓。伫立在父亲曾经犁过的田野，伫立在田边父亲的坟前，他非常渴望听父亲说说话。结果，两行泪水，无声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