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微与至诚 ——浅谈桂林的闪小说写作 刘斌

李剑

精微与至诚
                          ——浅谈桂林的闪小说写作
                                  刘 斌

    什么是闪小说呢？说实话，先前我真是很无知的。我最喜欢的小说样式是短篇小说。我觉着大凡专心短篇小说写作的人，都是对小说艺术极其痴迷的人，是在写作技艺上和高手更是和自己较劲的人。读者在这样的写作者面前能感到阅读的尊严，能体会到小说艺术的真诚与纯粹。我开始对闪小说产生兴趣，说实话，这得感谢桂林。
    桂林的闪小说，近来多见于一些报刊，她是省闪小说学会的理事。我在网上一搜，原来她的闪小说创作已多有收获，且有了一些影响。这才知道，闪小说之名 是源 自 英 文"flashfiction"。西方的"flashfiction"源远流长。其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伊索寓言，如契诃夫、欧·亨利、卡夫卡这样的伟大作家都写过闪小说。而我国的《山海经》、《世说新语》《聊斋志异》等更篇章都可称是闪小说的经典佳构。据说，闪小说写作一般是不超过600字的篇幅。照我理解，所谓的“闪”大约既指篇幅的短小，也指写作者捕捉反映的灵敏，或许还包含着明亮映照的意蕴吧。有专家学者美其名曰“掌上芭蕾”。在我看，这也是极其恰切的。
    读了一些闪小说，特别是读了桂林的作品，我的感觉就是闪小说的写作实际上比短篇小说写作更讲究，因为她就是小说写作中的微雕艺术。微雕艺术那可是稍有闪失就会毁掉整件作品的。所谓微雕，首先它得是一件看起来很完整的艺术品，但你细细打量就会发现其细节上的刀工的讲究与精湛，可以发现艺术家刀刀到位的艺术追求与毫发不差的绝妙匠心。就是说闪小说虽有字数的严格限制，但展现出来的世界与人生却又是相对完整的，是要有真实的独特的艺术味道与内在蕴含的，同时，也最为关键的是，闪小说的基本艺术元素也必须是完成得很好的。一句话，真可谓是尽精微而至真诚。在我看来，桂林闪小说写作是向着这样的目标努力并卓有成效的。
    她的闪小说写作的题材是很丰富的。像关注留守儿童的，如《艾莉的红糖水》《飞鸟》《两个月亮》等；像讽刺官场升迁怪相的《灵感》《我和领导是老乡》等；有刻画世道人心世态百相的像《千万不要太爱我》《修鞋匠》《奶奶》等；也有写人间真情与苦难的，如《哭泣的玫瑰》等。这自然是表明桂林的闪小说写作题材的面很广，对写作素材的驾驭能力较强。而从闪小说的艺术特点来说，就是桂林的闪小说是呈现了闪小说的一个个独特的写作面的，是那种以闪小说方式为读者创作出一个个艺术世界的。这样的小中见大，较之于短篇小说更加凝练，也更要求有诗意特质或艺术韵味。因此，也是具有别一样的艺术难度的。这不仅要求作者有对现实生活的精心观察，有较厚实的生活积累，同时也要求作者是以一个闪小说家的方式来观察、思考和提炼这些生活，进而进入闪小说的构思和写作。最终得以用这样的小说形式来表现。这里面就有一个长期的训练的过程，也有一个对生活和闪小说形式双向领悟与互参的过程。事实表明，桂林对这样的修炼过程已经有了可喜的心得，其作品就是明证。比如在《艾利的红糖茶》这篇小说里，写了一个叫艾莉的留守儿童对母爱的依恋与渴望。作者写了事情的缘由，交待了故事的背景，完成了情节的交叉与互补，寄予了同情，发出了无声的呼吁。小说开始写那个叫云云的女孩“又肚子疼了”。然后写艾莉急忙赶到云云宿舍，冲一杯红糖水喂云云喝，再交代艾莉学校怎样处理关爱留守儿童以及云云父母是外出农民工家庭的背景，最后写了云云肚子疼对红糖水的依赖原来是对母爱的依赖和渴望……这样的处理充分发挥了闪小说的艺术特点，那就是写作的切口要小而尖锐，但要有张力和很好的艺术纵深。这篇小说里的“红糖水”就是这样的艺术切口，而其象征的母爱的“甜美与温馨”。其呼唤的关爱与同情，其口感之外（云云其实不喜欢喝红糖水）那种需求与现实的悖论与悲剧……这些就是艺术纵深，是张力构成的关键。而这一切作者只用了519个字。这就是闪小说写作视野里的现实观察与艺术处理，是闪小说层面或者方式呈现的生存与世界。它是完整的，是以闪小说方式实现的完整世界；它是浑然的，因为其表达是自足地实现的。同时它也是审美的，是体现着作者的写作伦理与人性温度的，因而也是真诚感人的。这样的特征和效果，也体现在诸如《飞鸟》《哭泣的玫瑰》等其他篇什里。
    桂林的闪小说在细节处理上也是很讲究用心的。这里的细节不单是指小说术语的“细节”，而是指作为小说完成的各个环节。我们上面说过，所谓的微雕的刀刀到位，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就是说闪小说虽短小且字数限制严格，但小说成立的基本环节不能有所缺失，这就像微雕一样，你不能少刻一刀，关键的一刀不到，那个艺术品就是次品。难能可贵的是，桂林对此的处理是比较出色的，意识清醒而又追求严谨。比如小说的人物，必须能立起来，就是说性格独特而鲜明，有其内在逻辑的规定性和具有美学意义的发展走向。像《哭泣的玫瑰》，两个人物就写得好。小说中的女人住院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而且借了债，女人还知道自己的病治不好，而男人爱女人，“哪怕有一线希望都不要放弃”。接着，小说写女人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差，病痛折磨着她死去活来”，打杜冷丁也不行。这样的铺垫与交代一笔不能少，一笔不能弱，否则，后面的男人“买玫瑰”就不可信，“女人抱着花睡着了”就没有力量，女人以自杀解脱自己和爱人就没有可能性，女人自己血肉之躯与玫瑰花就形不成震撼人心的效果。还有，小说中男人用一上午帮花店老板卸货换来玫瑰的插叙，而女人接到花知道男人骗她却不说话的细节，也是很精彩的小说的“支架”或“文眼”，这就叫“刀刀到位”，这样才能使得闪小说作为小说而完整自足地立起来。再比如情节的推进与铺陈，也是这样。如在《暗示》里写的是一个强迫症患者的故事。小说中的老张老是担心自家的门没锁好，久而久之得了强迫症。桂林在小说里除了写老张为治疗强迫症去听健康讲座外，还用心安排了老张家遭窃的情节，这之后他就老是担心门没锁好。然后又交待了老张感觉自己“从此有了心病”，还写了小区的人都知道老张“有病”，等等，这样的情节铺垫与发展，就使得老张的“强迫症”背后的社会现实得以折射，那就是老张的所谓的“强迫症”是社会大环境所致，那看似正常的“健康的”日常琐事实际上正是“强迫症”的制造者，是无处不在的致病的“暗示”。如此，小说的寓意与张力也就出来了。桂林的这些写作上的亮点在她的作品中还有很多，在此就不做一一赘述了。
    需要指出的是桂林小说的语言。成熟的小说语言是读者与作者之间达成阅读默契的关键，是一种写作与接受之间的有效契约。就我个人的阅读而言，我以为桂林的小说语言风格是比较成熟的。如《修鞋匠》中这样开头的。第一行是：“修鞋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街角摆摊修鞋的。”然后换一行：“他的手艺极好，修过的鞋，很难看出补过的痕迹。”简洁朴实，叙事性强，有着明显的视角暗示。再如《艾莉的红糖茶》的开头：“艾莉正在宿舍里巡视，突然，一个学生跑来喊她，说云云又肚子疼了。”直接进入故事，并且掀起第一个高潮，很有悬念感。还有《哭泣的玫瑰》的开头：“女人有病住院，花光了家里的所有积蓄，而且还借了许多债。”介绍了故事的缘起，给出了情节发展必要的铺垫以及人物的经济状况和困境。除了叙事任务的有效完成之外，大约我们也不难读出，这样的叙事语言的特有的味道。这是成熟的小说的语言。不故弄玄虚，不造作，不无病呻吟，没有刻意地炫耀，不追求外在的华丽或者所谓的辞藻之美。相反，这里面有着契合作者心灵与精神的节奏韵律，有写作者内心安详纯净的气息与语调，有完全把握故事、自由进出故事的那种独特的感觉，那种心领神会的妙悟……这是什么？这就是叙事的知道与诚意，是一个写小说的对文本与读者的虔敬与尊重，这是一个作者潜心修炼、无为而为的自然。
    上面简单地谈了些桂林闪小说写作的一些特点，也是门外谈艺。我说过自己对闪小说是个外行。但我通过作品，真实地读到了桂林在闪小说写作上付出的努力，取得的成就。的确，她在写作上还有很大的空间。在此，我们祝愿她在闪小说的写作上不断努力与探索，创作出更多精品。
      
    作者系安徽省评论家协会理事  淮南市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林健

    读一遍，感觉好；再读，忍不住要摘抄一些理论指导。尤其是对小说成语语言的概述，从作者与读者双向交流沟通的角度来指点评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受益匪浅。感谢作者，感谢李剑老师{:soso_e181:}

木鱼声声戏

评论有深度亦有新意，学习{:soso_e179:}

王有国

有深度的评论！学习。

藏北蓝

欣赏精彩的评论文章，今日记得歌时微信平台推荐阅读，问好剑哥，谢谢分享。

藏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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