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马新玲和前夫》（3831字）

李福成

短篇小说
马新玲和前夫（3831字）
李福成
三八节上午，大华煤矿众妇女聚在文化广场谈心述事，或三言两语，或发见地，但每人必谈，几乎轮毕一遍，唯独马新玲未发一言。于是众妇皆叫马新玲发言。马新玲两眼噙泪，踌躇半天，终于说道：“你们都说妇女怕自己貌丑、怕个矮、怕颜衰、怕没钱……但要我说，女人最怕男人善变不爱妻。我是这样认为的，不知你们——”“哎呀，马新玲，你是离婚女人，你道出我们所未道啊！此乃肺腑之言也。”退休语文老师刘淑英惊呼。
马新玲眼里噙着的泪，啪嗒一声掉在双颊上。她伸手擦了擦，然后说：“不说这些了——咱说点别的话题吧。”这时候，刘淑英搬着马扎坐到马新玲对面，说道：“不说别的话题，就说你前夫和你离婚的事吧，先从你娘家说起，你娘家是哪里？我们大家都想听听。因我此刻在想，你肚子里一定被你前夫灌满了一肚子苦水，那么今天你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肚子里的苦水吐出来吧！”
众妇女异口同声：“马新玲，把苦水吐出来吧！吐出来吧！”
马新玲坐正身子，清清嗓子，说道：“说来话长，我娘家——”马新玲只说了三个字就停住不往下说了，她拿眼扫视大家，见大家皆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于是赶紧接着又往下说……
马新玲娘家居在马家村，而离婚前夫黑天老家居在李家村，两村相距三里多路，距大华煤矿有一百八十多里路。马新玲上有三个哥，她是老小。在村里上完初中毕业就在家跟娘学干家务，长至二十岁——即1983年春天，马新玲已出落得如一朵鲜花似的大姑娘了。她姑马淑萍嫁在三里外的李家村，便打算在村里给侄女马新玲介绍一个对象。然而，李家村在全公社是最穷的村，而李家村的住户人家就属黑天家最穷。黑天兄弟四个，他是长子，母亲生下四弟那年得病病故。家里里外就靠父亲一人干活养家糊口，没等黑天把高中念完，父亲就把黑天拉回家务农了。
人有祸福至，巧在1983年夏天，公社分到一个去煤矿上的招工指标，便分给了李家村，而李家村支书就将招工指标照顾给了黑天。消息传至马淑萍耳朵里，她如获至宝，满脸笑容地登上黑天家门提亲，将娘家侄女马新玲说给黑天。
翌日上午，黑天借来一双高跟黑皮凉鞋，骑自行车和马淑萍去了马家村与马新玲相亲。马新玲也借穿了一双高跟白皮凉鞋，两人关闭大门，站在一座破旧后院里见面。马新玲拿眼先从黑天穿的高跟皮凉鞋看起，由下而上至头顶；而黑天则由马新玲的头顶看起，由上至足，互报了姓名和年龄。
马新玲弯腰脱了高跟凉鞋，露出白脚丫平站于地，笑道：“黑天，你怎么姓黑呀？”
黑天说：“没法，因我老祖宗就姓黑，所以我不能换姓改姓白吧？”
“你把凉鞋脱了，面对我站着，比比谁个高？”
黑天脱毕鞋腼腆地站在马新玲面前，说：“我一米七八，你——”
“我比你矮一头——你长得瘦，脸黑。”
“马新玲你长得白胖如藕瓜，个子也不矮——我穿鞋了。”黑天慌忙收回目光去穿鞋。
“黑天，你要是爱我的话，那么请你先给我穿鞋好吗？”马新玲光脚站着不动。
黑天只穿上一只鞋，立直身子，犹犹豫豫地去拿马新玲的一双白皮凉鞋走过来，说：“我爱你马新玲，你爱我吗？”先给她穿上右脚凉鞋，然后穿左脚。
“我也是爱你的。不过，你当了煤矿工人之后，你还爱我吗？”
“我就是当了国家首脑也是爱你的。”
“好！我记住你说的这句话。你穿上你那只鞋吧。”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黑天和马新玲结婚了。结婚之晨，六个吹鼓手，吹着百鸟朝凤曲调，将马新玲迎娶进家。至晚闹房人走毕，黑天慌忙去关上门，就如急猴一样上床脱衣，欲趴马新玲身上。
马新玲慌忙伸手推挡，腼腆道：“你想干啥？俺害怕。”
黑天像似一头公牛般的两鼻孔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回答：“嘿嘿，你怕啥？”
“俺怕你把俺糟践了……你当了煤矿工人不爱俺了——俺，俺从小娘把俺一把屎一把尿，一口奶一口饭地拉扯大不容易；俺和你结了婚，俺就是整个人儿全给你了……俺怕你要是以后变了心不爱俺了，那俺可就成了苦命女人一辈子了。”
“你千千万万什么也不要怕，即便将来我当了皇上，你便是娘娘。我爱你至死不渝。”
一番海誓山盟之后，木床发出有节奏般的吱嘎吱嘎响声……
燕尔之乐过了半月，黑天独自返回大华煤矿上班去了。大华煤矿距金山市有二十多里路，离黑天老家李家村有一百八十多里路，他只能一个多月坐客车回老家一趟。若在平时休班，黑天就坐班车到金山市里去逛。在逛着玩的时候，黑天却发现马新玲长得没有金山市里的姑娘们长得俊俏！于是摇头自嗟：“唉，我不该在农村里找媳妇，该在城市里找媳妇；我要是离了婚，能找上像金山市里的俊俏姑娘，那该多好……”
一年后，马新玲生下一女叫黑珊珊。黑珊珊长至八岁时，便和妈妈马新玲来到大华煤矿，在矿职工子弟学校上了一年级。在黑珊珊上小学期间，无论在家写作业或是吃饭时，眸子里所见爸爸和妈妈常为一些鸡毛蒜皮吵嘴打骂，多数情况之下是黑珊珊陪着妈妈妈簌簌流泪。在黑珊珊上学至初二时，马兴玲38岁了。此时，她和女儿的户口已迁至矿上农转非了，但夫妻打架愈发频繁，与日俱增。终于在一天，如同战争爆发——即在2000年五月，马新玲和同龄丈夫黑天离异了，房子和黑珊珊判给了马新玲。
马新玲铁心不再找对象。
马新玲靠打工挣钱供李珊珊上完初中念高中，高中念毕又考大学，后来黒姗姗竟考上研究生。在黑珊珊考上清华大学的时候，黑天攒足了钱，便在金山市里买了一套新房，一连找了七八年也未在金山市里找到未婚的俊俏姑娘。
时光荏苒若滔滔江水而逝，而人生如同日升暮落。此时的黑天，年步四十七岁门槛，离落日之时不远了。他慌了手脚，但寻未婚女之心依然未死。在阳春三月里一天上午，他西装革履乘车至地区市里，在一家名曰鹊桥婚介所里，交钱注册后，婚介所的周老师，当即给黑天电话介绍了一位未婚女覃青青，并将覃青青手机号给了黑天。
阳春三月天气还冷着，黑天西装革履地走到市里梅花花园南门前停足往里看。他见一女，身穿红尼大衣翩翩而来跟前。
黑天赶紧问：“请问红衣女你叫覃青青吗？我叫黑天。”
红衣女说：“我是。你多大啦？”
“我今年47岁，请问你的芳龄？”
“26岁。凡年过40岁的男人，不趁一百万元以上我不会和他谈婚论嫁的；那么请问你……”
“我趁钱的……”
他俩走进一家酒店要了单间，点了六菜一汤和两瓶红葡萄酒。覃青青边吃边问：“你在煤矿上干什么工作，这么趁钱？”黑天就说了一套假话，将覃青青笼络乘车跟着去了金山市。
到了金山市，黑天和覃青青又租车去了金山市东外环路银河花园小区。
黑天付了车钱，就把覃青青领到银河花园小区20号楼五单元五层2号门屋里。拉亮电灯，覃青青问：“哎哟，你还没买家俱呢？”黑天伸手拉覃青青的手，说：“没有，我连席梦思床还没买呢。来来，你看看我卧室睡的还是单人床呢。”覃青青坐在床沿上，说：“看你这个床是单人床，但我不相信你趁一百万元以上的钱。”说毕站起身欲走。
黑天赶紧拉上窗帘，转身抱住覃青青，说：“算你猜准了，我真的不趁一百万元……”
覃青青双手猛地一推，便将黑天推到一边，说：“你原来在骗我呀……”于是，掏手机摁毕号贴耳，说了一阵子话。
这时候，黑天已掏出钥匙打开了抽屉，拿出两个工商银行卡递给覃青青，说：“我没骗你，给你两张卡。我先给你的那张卡里有五万五千元钱，密码是九个九；我后给你的那张卡里有三万九千元钱，密码是七个七；你不信咱俩就骑车去市里工商银行自动取款机提钱去。”
覃青青将两张卡握紧手中，说：“那好吧，我坐你的自行车去……”
黑天骑一辆破旧自行车，后车座上坐着覃青青，当骑到市东外环路一个十路口向南拐弯时，覃青青却急忙跳下自行车，朝路边跑去。
黑天急慌下车，还未站稳脚步，忽然，自身后开来一辆轿车将黑天撞轧车下，当场而亡。而轿车竟逃逸了……
马新玲得知黑天遭车祸死亡消息后，她一滴眼泪也没掉，她正在矿区一家酒店里打着工。有一天在空闲时，她没给老板马山说一声就偷跑出店门，去矿上社区居委会拿来六张社会养老保险金缴纳个人申请表。
老板马山见了问：“马姐，你手里拿的纸是干啥的？”
“马经理，我想办个养老保险金，这是六张社会养老保险金缴纳个人申请表。我眼花了，就麻烦你给我填填表吧。”
“我不能给你填，这表必须是你家亲属人员参保能代填，而且你本人必须签名盖章或摁手印才有效，最好你自己填吧。”马山接过看后说。
“我给你说了，我眼花了填不了这个表；再说我患了胃病和腰间盘突出病……”马新玲还要往下说却被马山制止。
马山说：“好了好了——那叫你女儿黑珊珊填吧。”
“我女儿黑珊珊在北京上研究生呢，你是知道的，她没时间回来。眼前，我没有亲人了，马经理你行行好，求你给我填填表吧，我摁手印还不行吗？”
“这不是行好不行好的事，这关系到你每年能缴纳多少钱？你能一次性付清缴纳金吗？”
“我没有存款，只有每月领取你给我开的工资八百元钱；而离婚赔偿的钱，我全部供黑珊珊上大学花了。黑珊珊的爸爸黑天，这个狗日的……”
“那你给矿上申请办个低保户不行吗？”
“矿上说黑珊珊判给了我，能养我老的，不符合办低保户。”
“依我看，那就只好叫黑珊珊的爸爸给你填表比较合适。”
“黑珊珊的爸爸？他在去年三月份被车撞死了……”
“噢，马姐，你的命太苦了……那你把申请表给我吧，我帮你填。”
马新玲就将身份证、户口本和表一并递给马山。马山提笔写了起来……
马新玲说道这里就停住不往后说了，她掏出手帕不停地擦泪，边擦边说：“就说这些吧，我现在也不在马经理的酒店里打工了，因俺闺女黑珊珊研究生毕业了，也找对象了，她不叫我打工了。我就在家每天买菜做饭——对了，快到做午饭的时候了吧，我该回家做饭去了。”说到这里站起身，手提马扎，第一个走出矿文化广场，朝矿家属区走去。
随后，众妇女们也先后站起，各自手提马扎，边走边议论纷纷，皆骂：“黑天不是好东西，应该没有好下场……”


作者简历：李福成，男，63年生于山东汶上县。中专文化，现邹城市鲍店煤矿工作。
地址：山东邹城鲍店煤矿生产准备队李福成
邮编：273513
手机：13562703274
邮箱：lifucheng688@163.com

廖敬涛

三八节上午，大华煤矿众妇女聚在文化广场谈心述事，或三言两语，或发见地，但每人必谈，几....为什么是三八节；谁组织的谈话？为什么每人必谈？开篇都得细说。

李福成

廖敬涛 发表于 2014-11-3 21:43
三八节上午，大华煤矿众妇女聚在文化广场谈心述事，或三言两语，或发见地，但每人必谈，几....为什么是三八 ...

谢谢廖老师赐教！

李福成

李福成 发表于 2014-11-4 10:04
谢谢廖老师赐教！

知道了。修改

刘学铭

欣赏了！问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