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赵光亮》

李福成

中篇小说
赵光亮
李福成
一
赵光亮和王会发背着行李下了客车，找到陆庄煤矿报到处报了名，被分到一个宿舍里。101宿舍里有三张单人床，屋门里两张床上没有铺盖，而里边那张床上躺着梅亦同，戴着眼睛看书，见有人进屋抬头问：“你俩是新来的工人吧？被分到哪个单位啦？”
王会发将行李放右边床上，说：“俺俩被分到综采一队了，你……”梅亦同说：“那太好了，咱三个是一个队的；我叫梅亦同，23岁，党员，大本毕业，现在是副队长；父亲是矿工程师……那么你俩呢？”赵光亮将行李放左边床上，朝王会发一伸头，王会发会意，说：“我叫王会发，21岁，团员，初中毕业，父亲是村支书，我在村里当广播员；你……”赵光亮说：“我叫赵光亮，20岁，高中毕业，上高二时入了党，父亲是农民，我也是。”王会发插嘴道：“不对，你爹赵凡生是掌破鞋的，有时你也跟着掌破鞋……”
那年冬天，天还不太亮，赵凡生就起床了，然后喊：“光亮快起床，今天是集，你跟我赶集学掌鞋去。”赵光亮翻着身说：“我不跟你去学掌鞋，我要在家复习功课，明年好考大学。”赵凡生说，你给我死了考大学短信吧，你就是考上了我也供不起你呀；你娘死得早，你妹妹淑兰快初中毕业了还想念高中，我怎能供起你俩上学呀？！话说了一大车未能使赵光亮起床，最后这样说道：“要不我接鞋说价钱，你帮我收找零钱，别的事不叫你干行不？”
赵光亮脸无一丝笑容坐在凳上，看爹修好一双鞋递给一位白须老头。老头问多少钱？赵凡生说大清早的图吉利，给六毛吧。赵光亮接过一元钱，说：“爹，我没零钱找。”赵凡生从棉袄怀里掏出巴掌大的钱包递过去，赵光亮找毕了钱，一抬头看见王先武推着自行车停在鞋摊前，喊道：“王支书，你……”
王先武放好自行车，说：“嘿，光亮啊，我去你家找你，你妹妹淑兰说你——”赵凡生站起问：“王支书你找俺儿有事啊？”王先武走近赵凡生咬耳说道：“你知道俺儿会发的舅是咱公社书记吧，他手里有去煤矿的招工指标，给咱王家村了一个指标。我本来给俺儿会发留着的，可俺儿不愿意干煤矿，愿意当兵去。我考虑来考虑去觉得在咱村里就属光亮文化高，让他去煤矿当工人吧。”赵凡生说：“干煤矿不就是去下窑吗？太危险了，你儿不干俺儿也不干！俺叫俺儿跟我学掌鞋，你走你走……”“你使这么大声说话干啥？！”王先武站到自行车旁，“你不叫你儿干就拉倒，干煤矿可是正式工，吃皇粮的；你叫你儿学掌鞋，到头来跟你一样一辈子没出息。说罢气哄哄地走了。
赵光亮腾地站起来，问：“爹，刚才王支书是让我干煤矿当工人去吧？”赵凡生说：“是叫你下窑当煤黑子去，太危险了咱不去；你在家跟我学掌鞋……”赵光亮转身说：“我不跟你学掌鞋，我要去煤矿当工人！”手抓钱包跑开了。
二
掌子面上煤机滚筒飞速转动，煤尘飞扬。刚下井时班长丁方根和徒弟赵光亮的脸是白的，现在脸如黑漆。丁方根左手抓着饭袋，右手指挥着煤机手割煤，赵光亮跟在身后，见丁方根黑手伸进塑料袋中掏出一个鸡蛋，朝安全帽上磕了磕，剥皮后雪白鸡蛋亮于掌中，无数煤尘落上，白蛋变成黑蛋了，丁方根一下子扔进嘴里。
“哎呀，丁师傅你这样不是把煤尘吃进肚里了吗？”赵光亮问，丁方根笑道：“干煤矿哪能讲究这些……”
赵光亮提着饭袋走到70号处想蹲下吃饭，猛然看见73号支架处有个人用身上的工作服蒙头动弹。赵光亮拿矿灯照着走过去，问：“干什么呢？”那人将工作服一掀，露出嘴脸来的竟是王会发，手里拿着白馍吃着。赵光亮笑道：“哈哈，原来是你王会发呀！你怎么脱掉工作服吃饭呢？”王会发说：“你看看煤尘这么大……”说毕又蒙上头。
下午梅亦同躺床上看书，见王会发和赵光亮上井回到宿舍里，两人二话不说躺在床上。梅亦同抬头问：“你俩头天下井感受如何？”王会发说：“唉，累死了！我看干煤机手……电工和泵工就属电工和泵工的活轻省。我想求梅队长给我帮忙，调干泵工行吗？”忙掏出香烟给梅亦同点着。
赵光亮坐起来，扭头见梅亦同左手拿着一本书，就起身走过去，说：“梅队长，这是什么书？”梅亦同说：“是关于采矿工程方面的书。”赵光亮说：“我看看可以吗?”梅亦同说：“可以，你要是愿意看就拿去看吧。”赵光亮接过书，回坐床上看起来。
三
赵光亮跑回村在经销点买了两瓶酒和一条白莲香烟提到王先武家，王会发让了坐，说：“光亮，你买东西干啥？”赵光亮说：“我想让大叔同意我干煤矿去。”王先武吸了一口烟，说：“你给我买东西再多也不管用，关键是你爹不叫你去……”
赵光亮回家给赵凡生跪了一夜，无奈之下答应了。王会发见赵光亮愿意干煤矿，他也愿意干了，就去找他大舅刘士增。刘士增是胜利公社书记，手里正好还有一个干煤矿的指标为出手，一听外甥王会发说了来龙去脉，就将最后一个指标给了王会发。
四
赵光亮回了一趟老家，把高中复习课本背到矿上闲时学习。王会发送礼干了泵工，这天上夜班，他加毕油开启后就坐在巷道底板上，屁股下坐一块木板，背后倚一块木板，将两条腿伸到铁轨上舒服地睡着。睡到凌晨三点多钟，突然一个装着工字钢的矿车，一溜火光地从上山轨道向工作面移动变电站跑来，将王会发双腿从膝处轧断——原来下料队装的两车工字钢“跑车”，一下子跑到移动变电站……
班里人听说王会发两腿从膝处截肢了，吃喝拉撒不能自理都不愿意去矿医院陪护。赵光亮给队长说，我和王会发是一个村的又住在一个宿舍里，叫我去陪护他吧。
王会发住院七天了，躺在病床上见先来陪护的两名工人回单位上班去了，现在来了赵光亮一个人，就开始哭个不停。王先武也来了，坐在病床边见儿子哭，他也哭了，哭道：“会发你别哭了，我见你残废到这个样子就心难过的要死；你是在井下怎么造成的？”
赵光亮拿毛巾给王会发擦着泪，说：“大叔你别问了，会发哥你别哭了，你是在井下出的工伤不怕。我听说像你双腿截肢伤残的职工在咱们矿上还有一人，那人是去年出的工伤，矿上每月给那人照发工资和陪护费；听说找了一个农村的大姑娘伺护他，还给转了家属工。要不我给你写一份申请交到矿上，咱也从农村找一个大姑娘……”王会发不哭了，王先武也不哭了。当下商量之后王先武就回农村物色大姑娘去了。
五
矿上领导将王会发递的申请书开会研究了，结果同意王会发找农村姑娘来矿结婚伺护，给予户口转非安排家属工。赵光亮将这消息告诉了王会发，王会发听后激动得哭了，哭道：“谢谢光亮兄弟，可俺爹走了一星期了也没个动静，可能不好找到大姑娘吧。”赵光亮说：“别急，咱们耐心等着吧。”
一直等了半年多也没找到农村大姑娘，王会发治疗了半年多已能柱双拐行走自理，就出院回单身宿舍了，而赵光亮去市里参加高考了。
高考完毕那天下午，赵光亮花了三百多元买回一辆手摇式三轮车送给王会发。王会发当时把双拐放在三轮车座椅一边，坐上拧着三轮车去了公共卫生间，回来却是哭着进屋的。赵光亮问：“会发哥，你摔着了吗？”王会发伸手擦了一下泪，抹在胸前衣襟上，说：“厕所里有方便椅，我柱拐走到方便椅坐下方便，没有摔着，我是为有车能方便自理了而哭呀……”
六
不久录取通知书邮发到矿上，赵光亮考上中国矿业大学采矿工程本科。王会发看了录取通知书就哭了，赵光亮说：“会发哥，你怎么哭了？”王会发说：“我是为你考上大学高兴而哭的，可你上学要走了谁来陪护我呀？想找农村大姑娘来伺候我，根本不可能找到……”赵光亮说：“会发哥你别哭，我倒想起一个人来——”王会发不哭了，问：“这个人是谁呀？”赵光亮说：“是我妹妹赵淑兰，他现在高中毕业在家没事干，叫她来伺候你怎么样？”王会发说：“光亮兄弟，那你妹妹赵淑兰……”赵光亮说：“我今天下午就坐车回老家呀……”
赵光亮回家说了王会发出工伤情况，想找农村大姑娘来矿与王会发结婚并伺候他，矿上给转非安排家属工，最后又说：“我想叫妹妹淑兰伺候王会发去怎么样？”赵淑兰听了说：“我不去伺候一个残废人！赵光亮说：“虽说他双腿从膝处截肢了，但他现在靠柱双拐和手拧三轮车能去厕所自理了；矿上每月给他开工伤工资一千多元呢，去不去由你吧。”赵凡生说，依我看叫淑兰伺候去也行，不就是给他买菜做饭洗衣之类的活嘛，可你在家呆个三年五载的也没人给你户口转非和安排家属工呀，你考虑吧。赵淑兰低了一回头，说：“我去矿上伺候也行，但我要等到哥哥四年大学毕业回来再定嫁娶的事。”
七
时光易逝，转瞬四年大学生涯结束，赵光亮又回到了陆庄煤矿担任综采一队主管技术员职务，而梅亦同已当了主管队长。赵光亮回矿的那天上午是先回的宿舍，见妹妹赵淑兰用电炉和炒锅炒着菜，王会发坐在三轮车上折着芹菜叶子，突然见赵光亮进屋，就高兴地说，哎呀，大学生毕业回来了！赵光亮放下包，说了一些客气话，最后说：“妹妹，你该兑现诺言了吧？”赵淑兰说：“哥，你是说我该嫁娶了吧，可我要等你结婚之后再定我嫁娶的事吧。”赵光亮说：“你不要等我，是会发哥不能再等了呀。”王会发说：“我怎么不能再等了呢？俺俩现在生活挺好的，淑兰每天早晨四点多起床去矿门口那段路打扫卫生，到九点多钟就回宿舍来，她不是去买菜就是洗衣或做饭，所以俺俩生活挺好的。”赵光亮说：“我知道你俩生活挺好的，但你俩没有住到一块呀。我想把我的床搬到106房间去，你和我妹妹就娶在这屋吧。”
十月一日这天，是王会发和赵淑兰婚娶之日，赵凡生、王先武、赵光亮和几个工友参加了婚礼，。酒席上热闹，赵光亮与工友们举杯相碰时，突然工区值班的小刘跑进酒店来，张口气喘地喊：“赵工，井下工作面50号支架处冒顶了，煤机停止割煤了，矿调度室打电话追问工作面怎么回事不割煤？我不知怎样回答好，所以来请教你。”赵光亮放下酒杯，问：“那么梅队长呢？”小刘说：“梅队长在井下呢。”赵光亮说：“你回去吧，我马上回矿下井。”王会发左手端酒杯，右手挡拦着说：“光亮兄弟，你不能下井啊，今日我得多敬你几杯酒，要不是你——”赵光亮站起，用手档着酒杯，说：“会发哥，你的敬意我领了，但酒不能喝了，井下采煤面上冒顶了，我身为工程技术员负顶板管理主要责任，我必须马上下井看看去。”说毕转身走了。
八
采煤工作面50号支架处冒了一堆矸石，将运输机压死不能运行，煤机停在一边不能通过。梅亦同指挥着二十多人用铁锨往运输机外攉着矸石，忽然看见赵光亮拿着矿灯晃动跑来，梅亦同问：“是赵光亮呀？你怎么下井来了？”赵光亮气喘吁吁地说：“梅队长，你怎么叫工人不先处理冒顶，倒叫工人先攉起矸石来啦？你看这空顶——”就将矿灯照向空顶。空顶有三米多高，现在停止不冒了，但悬浮矸石呲牙裂嘴骇人。赵光亮转身又说：“现在顶板停止不冒了，但必须先处理冒顶要紧，叫工人快去运料装顶。”梅亦同说：“再叫大家攉攉矸石运输机就能开起来了，煤机就能割煤生产了。”赵光亮说：“空顶放着不处理，势必导致冒顶事故扩大化……”梅亦同低头思考后说：“那就听赵工的，大家快去运料装顶。”
赵光亮和梅亦同爬上支架站在上面打起井字型木垛一颗道木举上来，赵光亮站在木垛右边接打木垛，又一颗道木举上来，梅亦同站在木垛左边接打木垛，已经打了两米多高，正加高时，突然咔嚓一声响，一块大若鸡蛋般的矸石掉在梅亦同的安全帽上。梅亦同慌忙叫道：“哎呀，掉矸石了，咱俩快下去吧？！”赵光亮说：“你快下去，我在上边再打几棵道木就接顶了，你快下去吧！”梅亦同慌忙往下跳，连滚带爬地落到地板上，刚立身站稳脚步就听冒顶上方轰隆一声巨响如雷，接着矸石雨点般的冒下来。大家吓得没命似的往外飞跑，梅亦同跑着跑着收住脚，发现人群里没有赵光亮，就和大家又跑回冒顶区来。
冒顶又停止了，落下的矸石如一座小山。大家对着矸石山喊：“赵光亮……赵光亮……”采煤面上没人回答，几十把铁锨和铁镐挥动飞舞，扒矸扒煤不止，大家急切地盼着能扒出安然无恙的赵光亮来……



作者简历：李福成，男，山东汶上县人，现邹城鲍店煤矿工作。


地址：山东邹城鲍店煤矿生产准备队李福成
邮编：273513
手机：13562703274
邮箱：lifucheng688@163.com

廖敬涛

此文是中篇小说？

廖敬涛

长、中、短篇小说是以篇幅的区分的，但是文学理论界却从来没有严格而统一的标准。以字数来说，长篇小说一般在几十万字以上，多的达几百万字；中篇小说则几万字到十几万字不等，有的达二十几万字；短篇小说则从几千字到几万字，长的也会达到十几万字。所以单纯从字数来说，比较长的中篇小说接近于长篇小说，而比较长的短篇小说则又接近于中篇小说，界限非常模糊。要较好地区别三者，不仅要从字数上去区别，还要结合小说容量的大小、人物是否众多、故事情节是否错综复杂、对社会背景和自然环境描写是否详细等方面来考虑，长篇小说对这些方面的要求最严格，短篇小说相对来说在这些方面的信息量最少，中篇小说介于两者之间

李福成

廖敬涛 发表于 2014-10-24 19:11
长、中、短篇小说是以篇幅的区分的，但是文学理论界却从来没有严格而统一的标准。以字数来说，长篇小说一般 ...

谢谢廖老师教导，学生致谢！

李福成

廖敬涛 发表于 2014-10-24 19:11
此文是中篇小说？

此篇还是短篇小说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