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旅馆

钟羿

县城已经遥遥可见了。

王老师长舒一口气，用纤细的手指，捋了捋鬓角散乱的长发，回头向她的学生们兴奋地喊道：“到了，我们终于到了！”孩子们欢呼雀跃。这是他们第一次走出山村，见识外面的世界。

县城真美啊！晨曦中，一栋栋楼房安然肃立，笔直的马路延伸远方。偶尔传来汽车喇叭声，划破了一夜沉淀的寂静。王老师以温柔的目光，环视这些可爱的孩子。十九个，一个也不少。他们分属不同的年级，却在同一间简陋的教室里上课。老师也只有她一个。

扎着羊角辫的刘妮子，缓缓展开了双臂，好像要拥抱什么，一双美丽的大眼，充满了好奇与喜悦。王老师也模仿她的动作，接着每个人都拉起了手。一个比太阳还要圆的圆环形成了，阳光仿佛穿过透明的水晶，发出神秘的熠熠光彩。

平时最淘气的马小虎，也变得乖巧温顺了。他微昂着头，问：“老师，我们真的去县城的学校吗？”

“是啊，去上一堂我们永生难忘的课。”王老师摩挲狗娃的小脑袋，“是教育局安排的。我们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们也要克服。大家能做到吗？”

“能——”孩子们拍着小手，用稚嫩的语气大声地答应。

王老师欣慰地笑了。她相信她的学生是勇敢而坚强的。虽然，可怕的经历曾令她心有余悸，但此刻天真灿烂的笑脸，给予她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就在昨天傍晚，一场暴雨不期而至。运送二十名师生的面包车，在崎岖的盘山道上遭遇泥石流，汽车被无情地卷下山坡。一切来得太突然，王老师随车翻滚，大脑一片空白。当恢复意识时，她拼命呼喊每一个学生的名字。

“老师，我们没事。您呢？”

暴雨无情地下。昏暗里，看不清人的模样。听到学生的声音，她的心稍稍踏实一些。

司机告诉他们，车已经坏了。他要留下来修车，也许要很久很久。去县城听课的机会来之不易，王老师担心误事，更不想让孩子们失望，于是做出大胆的决定——徒步去县城。

经过一夜跋涉，终于来到县城。环卫工人正在打扫街道，晨练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贩卖早点的小摊，也陆续开张了。人们对这些初来乍到的客人似乎并不关心，当做空气一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王老师和学生们感觉累坏了，急需找个地方歇歇脚。他们拐过一个街角，看见一家门面，白底红字“爱心旅馆”。大门是敞开的。

奇怪的是，这家旅馆空空荡荡，连个人影也看不见。王老师只好把学生们先领进客房里。“等休息好了，我们就去县里的小学。”王老师微笑着说，“在那里，我们将完成人生的全新体验。虽然我们是山里的孩子，但是我们同样拥有梦想，同样热爱生活、热爱学习。你们说，老师的话对吗？”

“对——”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回答。王老师在旅馆里上了一课。她没有讲数学、语文，也没有教美术、音乐，而是跟学生们探讨理想。大家七嘴八舌，热情洋溢，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过了许久，旅馆老板还没有出现。王老师总感觉有一双眼睛，躲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地观察她和孩子们。可是，她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后，她把一些钱放在客房的桌上，带着孩子们离开了。

……

旅馆老板马小虎终于睡醒了。他点燃一支烟，所有所思地吸起来。这时，他的妻子刘妮子下夜班回来。

“起得这么早？”刘妮子问。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位女老师，带着很多学生，来到咱家。老师的课讲得真好，就像我们曾经的老师。也许，她就是我们的老师，否则怎么会找到爱心旅馆？那时候，我们也谈论理想，猜想大山以外的世界。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美好啊！”

“真是奇怪的梦。”刘妮子停顿一下，继续说，“听说昨天傍晚，盘山道出了车祸。面包车被泥石流冲下了悬崖，车上的女老师和十九名学生，还有司机，全部遇难了。”

“啊——”马小虎惊讶地站起身，手指间的烟头掉落地上。

许澜心

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