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国圣闪小说研讨会】陈华清：爱，不会随青烟飘走
文/陈华清
有人的地方就有爱情，爱情也是文学永恒的主题。作家笔下的爱情摇曳多姿，有的浓烈似酒，喝一口就叫人激情燃烧，只愿沉入花中不思归，天子呼来不上船；有的平淡如茶，初尝似是淡如水，可往后越品越醇，口齿生香，久久回味。
段国圣的闪小说《1969年的一缕青烟》就属于后者。写的是特殊年代的感人爱情。主人公“他”被关进“灰暗发霉的小阁楼上”，巧的是，被发配到食堂烧锅做饭的妻子就在阁楼下。近在咫尺又不能执手相看泪眼，说说彼此的牵挂，抹去爱人脸上的泪痕。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幸好天无绝人之路，他们通过正对着阁楼窗户的那个烟囱传意。每天，他都在纸上写上对妻子的关爱，再把这张纸揉成一团，然后“瞄准那个黑洞洞的烟囱掷进去，不一会那个烟囱里便会冒出一缕青烟”。当他看到一缕青烟袅袅飘散时，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们像地下党一样，配合默契。
在这篇闪小说里，有几个关键词，比如青烟、烟囱。
“一缕青烟”为后面的情节埋下伏笔。烟囱是一个特殊的“道具”，是展开故事情节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个“道具”，后面的情节就很难展开，就算展开了也没有那么感人的力量。
如果故事就到此为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爱情故事，但就缺少动人心魄的力量。普通作者和高明作家的分水岭也就在这里。
妻子临终前交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面里放的是被揉得绉巴巴的情书，有一百多封。读到这里，我的心不禁一震。原来，他掷进烟囱的情书，妻子都冒险保留着。为了让丈夫放心，细心的妻子还故意让烟囱很快冒出青烟。
当年每天从烟囱里冒出的这缕青烟，烧的不是他写的情书，那是什么呢？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青烟冒出，让丈夫宽慰。一对恩爱夫妻，两个有心人，在特殊的年代用特殊的方式传递着关爱。日复一日，重复着彼此的忠贞。
感动的涟漪还在荡漾，段国圣还嫌不够，又一次“煽情”。写他的朋友拜访他，看见他“随手将一张小纸片揉成一团，投进了茶几上的一只空花瓶中”。“揉”、“投”，这正是当年他和妻子“烟囱传情”的关键动作，他做这一切是多么从容、娴熟自如。妻子走后这么多年，他依然重复着，已成为他的习惯，化为他下意识的动作。
对妻子的多少爱恋，多少柔情，都凝聚在这一“揉”，一“投”中。此时无声胜有声，胜起千万声的“我爱你”。读到此处，再寡情的人也会唏嘘不已。这是忠贞不渝的力量！
附录：
1969年的一缕青烟
段国圣
1969年他因错读了领袖的一段语录被隔离审查，关在一个灰暗发霉的小阁楼上。他的妻子也受到株连，发配到食堂烧锅做饭。
食堂就在小阁楼下，一颗烟囱正对着阁楼的窗户。
每天当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斜照在那块斑驳的墙砖上时，他便会将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一张纸揉成一团，然后瞄准那个黑洞洞的烟囱掷进去，不一会那个烟囱里便会冒出一缕青烟，在天空中袅袅飘散，这时他会深深的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那一缕青烟统统吸进自己的心肺中。
他关在小阁楼里将近有半年的时间，每天他都会在那个时刻准确无误地将小纸团投进烟囱里，烟囱里也会在片刻后吐出一缕青烟。
那个特殊的年代他们就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传递着彼此的信任和爱情。后来他被送进了牢房。烟囱里便再也没有了那一缕青烟……
很多年过去了，妻子终于走完了她的人生旅程。临终前，她交给他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着被揉的绉巴巴的一百多封情书。他捧放在怀里，泪流满面。
一次，他的一位朋友去看望他，已是满头银发的他仍是那样豁达乐观，他们聊了很久，临别的时候，朋友看见他随手将一张小纸片揉成一团，投进了茶几上的一只空花瓶中，他投得很从容，小纸团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