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途闪小说研讨会】程思良:浓缩的是精华
文/程思良
与余途兄相识相知，因了闪小说。2007年初，汉语闪小说在天涯社区“短文故乡”兴起后，他便是这一小说家族新样式的实践者、倡导者与推动者。几年来，他创作了大量精短的闪小说，刊发于海内外诸多报刊，并已公开出版《余途不多余》、《飘去桃花》、《心上荷灯》三部闪小说集。同时，他更是积极投身于推进闪小说事业，参与多个闪小说大赛的组织策划，担任多个闪小说大赛的评委，参与主编《当代世界华文闪小说精品文库》、《当代中国闪小说名家作品集》两大系列闪小说丛书，……为闪小说的崛起做出了卓越贡献。
综观余途闪小说，我的总体印象是题材广泛、篇幅短小、构思精巧、文短意赡、富有“诗意”。
余途的闪小说题材极其广泛，内容十分丰富。举凡世相、职场、情感、人性、传奇、哲理、寓言等各体均有涉猎。譬如，《阳光下的绑架》对人性的迷失与复苏的描写，《剪子》对红尘男女情感纠葛的刻划，《教学怪圈》对当下教育存在问题的深入反思，《红墙少女》对少女隐秘内心的烛幽探微，《助残日》对一日助残式作秀现象的犀利针砭，《意志与惩罚》对非法刑讯逼供的尖锐质问，《半杯牛奶》对生活的哲理思考，《铁轨深处》对人间亲情的赞美……这些故事，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真实再现了五光十色的社会生活。
文学评论家何希凡教授说：“闪小说是瘦了身的文学书写，浓缩的都是精华，浓缩更需要巧手和匠心!”诚哉斯言！余途闪小说便是很好的例证。余途一直坚持精短的闪小说创作风格。他的作品篇幅短小，基本都在200字左右。他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精雕细刻，逞才炫技，创作出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佳作。譬如备受读者青睐的《我的马》：
我被击中了，从马背上跌下来，血一股股涌出。我的马刹住奔跑，站到我身边。
我试图爬起来，抓到缰绳却没了向上的力气。我摸到了粘稠的血，再度趴倒。
马向我低下了头。
风卷起了身边的沙土。荒外能见到的只有我的马。
我挣扎着想再抓缰绳，身子已不听使唤。
我的马垂着头凝望着我，我抹了一把血拍向马屁股，用尽力气喊：“走吧！”它转身飞奔而去。
风呼啸着压抑我的呼吸，沙土意欲掩埋我的身体。
地在震动，那是我熟悉的节奏。
我的马，是它带来了马队。
全文仅207字，无论是环境描写，氛围的营造，情节的突转，还是人与马精神境界的呈示，都是那么自然真实。小说以少总多，形象生动地展现了人与马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高贵精神品质。放眼当下的闪小说界，我们的一些作者在精短化方面做得还不够，作品多患“肥胖病”。如何“减肥”，不妨多读读余途的闪小说。
闪小说讲究构思的精巧。余途闪小说也不例外，杯水兴波，构思巧妙。或平中出奇，或设疑解疑，或一波三折，或用“欧。亨利手法”结尾，……。譬如《断颈老人》：
老人戴着颈套被固定在病床上。年轻时戴过钢盔的他没想到年老戴上了坚硬的塑料箍，子弹都不曾射穿过他，现在他的颈椎被两根钢钉穿过固定着。止痛泵向他一动不动的身体滴注麻醉药。
感觉神经麻痹了，可以转动的眼睛也麻痹着。床侧坐着雇来照顾他的女人。
他的老伴去世了。
没了老伴，两个人的床猛然变大了，他能去的地方却变小了。一个漆黑的夜，睡梦中他一头栽下床，摔断了连接头颅和身躯的脖子。
梦中，老人想去帮老伴捡起失落的手帕。
小说的前面一直波澜不惊地叙述着，但在收束时，波澜乍起，以“梦中，老人想去帮老伴捡起失落的手帕”的细节描写，凌空一闪，平中出奇，升华了作品的情感内蕴，憾人心魄，极具艺术张力。老人的这一梦中行为，出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又如《吻》的一波三折，《阳光下的绑架》的设疑解疑，等等，亦为妙构。
文章写得短小并不难，难的是文短意赡。余途的闪小说篇幅虽然都短小，但短而不陋，简而不浅，是包孕着丰富内涵的“小”，是一种精的“小”。巴尔扎克说：“艺术是以最小的面积惊人地集中了最大量的思想。”读余途闪小说，我们可以看出他在这方面的努力与追求。譬如《失魂》：
她问老人：“我怎么才能同时坐两把椅子呢？”
老人很奇怪，问清了女孩的想法后说：“你一定想得到答案，因为你非常想同时坐两把椅子。但是没有合适的办法。”
女孩依然不放弃，老人说：“当然，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按照我的话试试，你把自己的灵魂拿出来放在一把椅子上，而你的身体依旧坐着另一把椅子。”
女孩子慌忙问：“那哪一个是我呀？”
老人告诉她：“你的要求满足以后，你就不存在了。”
这篇闪小说，寥寥200字，却一点也不“小”，寓意深刻，揭示的是人生哲理，何其大矣！难怪会被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评为当代寓言名篇。
余途闪小说的“诗意”也是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话题。这既表现在语言的简洁凝练，惜墨如金，富有张力，也体现在对境界美与意境美的追求。菲律宾华文作家协会秘书长王勇对此有精到的论述：“余途的‘闪小说’追求境界美与意境美，从语言看，他更像一位诗人；他的某些‘闪小说’可以当成散文诗来读。如《心上荷灯》、《红墙少女》、《人在天上》。另一些则是‘诗意体闪小说’，如《飘去桃花》、《生命之门》、《我的爱人》、《手机铃声响在飞机上》、《干掉她》等等。”
余途在闪小说创作上的建树尚多。如由158个贯穿着“余途”这一角色的系列故事构成的“余途系列”，成功塑造了一个血肉丰满的典型人物形象，使其当之无愧地成为系列闪小说的代表作家之一；如其在寓言体闪小说方面的探索亦令人瞩目，评论家谭旭东教授在《寓言文学的传统与创新》一文中，对新媒介背景下应运而生的这类将闪小说与寓言交融互渗的作品予以肯定：“闪小说是寓言在网络媒介生存的一个新方式。”“其代表性作家有马长山、余途和程思良。”因我曾在有关文章中专门谈论过上述内容，这里就不再赘述。
闪小说正走在崛起之路上，期待余途兄继续前行，为我们带来更多的精短耐味之作。
——2015年5月19日夜
